<>郁老汉的话其实怀私心,倒也不能怪他。
好容易他颠沛离之后,能在乔月庇下过几天安生日子,自然巴不得永远这样安逸下去,后听说乔月出去闯天下,他心里就先慌了,以为安生到了头,又要开始新一轮磨难了。
有这种想法实属自然,困境坎坷经历得多了,便会觉得幸福只有一瞬间,好东西转瞬即逝,难以留驻。
乔月知道他心si,因此虽几句话封住了他的胡si乱想,却还不仅止于口头保证。
饭后,乔月抽出两张银票来,上头数目不小,一张给了郁老汉,一张给了丫子。
“丫子带给你娘,就说是我给的,随便你娘当这笔银子是什么,反正我给了就不再收回。”乔月又看郁老汉:“郁叔这钱给你压惊,也别问为什么,总之凡进我归庄大门的,就没有亏待的道理。“
郁老汉大字不识一个,却认得那票纸上填的数,当下就哭了,眼泪顺着白的胡子,一直进酒杯里:“哎呀我的菩萨!乔老板,您就是个再现的活神仙哪!”
乔月笑了起来,还没开口,团娘的恶声恶语又来了:“现在不说丧气话了?!这没见过世面的老东西!告诉你,拿这钱出去把胆子练练大巴,到时候乔老板在中原发达了,要请你江南享福去,你别吓了个半死有命瞧没命享!”
郁老汉被她说得讪讪的,自然也极喜,可心里大石却还没完全地:
“乔老板!”说话间这老头就拉住了乔月的手,本来他是不敢这么做的,乔月在这店里好比神一样存在,他连她边一尺里的空气都不敢触碰,今日却不知何故破了例。
“虽说,虽说那话是我小见识了,可您出门在外,又是头回到中原,千万还是小心些哪!”吞吐地说了这么几句,郁老汉被团娘逼视着,又缩回了手去。
乔月心里一热。
老人家还是心善的。
若只为自己考虑,他完全可以在收下那笔钱之后,不必甘冒团娘之骂来劝自己的。
“放心吧,”乔月敞然一笑,她的笑极为燎亮;从里到外笑透了,带着让人宽心的珠掉玉盘,清脆悦耳:“后天走。”
孟宇猛地一低头,快到不让乔月能看见他颓然沮丧的双眼。
“这么快?”低而清幽的语声,在静谧的空间低低散逸。
乔月不说话了。
外头光正好,屋里亦静悄悄安宁平怡,刚才见孟宇到,齐叔早带了团娘煤球等人退了下去,此时只有她和他在,一个是坦然无话可说,另一个却是腹心事,只说不出口来。
片刻之后,孟宇觉得可以了,可以控制住自己的表了,可以在她面前抬头了,于是抬首,暖融融的光下,眼前那一袭影傲然如松,神亦是镇定中隐有桀骜,浑然不似寻常子那般矜持有礼,更没有丝毫将他放在眼里的羞涩。
该怎样就怎样,这才是归庄乔老板风范。
“要不要我向中原各提点几句?”孟宇知道这话几不必说,可就算是废话他也宁可在她面前碰个钉子,好过憋在心里,日后反悔。
果然乔月笑了,那清冷如霜笑容就是个软钉子。
“当然不必。”若要靠你我也不走王家的门lu了,要得就是个不知不觉,无名无姓的小人物,动静大了,不免草动蛇惊。
“那好,”孟宇再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后天早上,我来送送你。”
再拒接就有些失之冷淡了,于于理,也不合适,乔月便点头:“多谢孟大人,”忽然心里一动:“倒是您,有没有什么地方,要我传个话的?”
孟老将军心腹不少,孟宇若不走明面走暗地,借他的面子,她倒可以趁机理理人脉,拉拉关系,至少,可以听些中原朝中近况。
孟宇抬头,若有所si,一抹阳停在他眉宇间,衬着他飞扬的眉明亮的目光,整张脸明珠美玉般的温润。
心深,乔月不得不承认孟宇其实是很有个人魅力的,那些个为他痴痴狂狂的城中闺秀们,也不是没眼光的瞎子。
不过可惜,月老做弄,红线只在她和他指间了个圈,她的结,最终走向,却不是眼前这个他。
想到这里,乔月忽然心里微微一沉。
也不知,文玄这时候到了哪里?昨日来信说要进京?看现在时间,差不多正是要紧关头,也不知,他那边进行的顺不顺利?
西平京城外一小ke栈里,文玄正焦急地等着西平王的人传来信号。
本来说好,将他扮成个贩瓷器的ke商,随行三百兵一半做了伙计,另一半则由戚青领着,走水lu入城。
昨说好,天明后自有人来ke栈接应,不料直等到现在,也不见有人上门来。
文玄不免有些着急,但越是这时候他越能沉得住气,因此见伙计们有些心浮气躁,他反替众人宽心,又吩咐大家看好并悉带来的货,以免一会入城过关时,被人问了露馅。
有了事做,本来焦躁不安的将士们略平静了一些,文玄则走出来,就天井里了一拳,迫自己也冷静镇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