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着团娘的路菜和新麦大馒头,众人吃喝一饱,饭后不久,就接到了花久衢遣人送来的信,说晌午阳林庄,娘有请。
乔月眸光幽幽地看着手里信纸,眉梢地微微扬起,轻笑了起来
看来抛出去的诱饵有效。
娘想知道自己手里反贼的名字,这才急不可待地邀请自己。
药姑齐叔不必问也知道,各自回屋准备,强子煤球不必问也叹气,知道自己又得留下看家了。
屋里收拾一番,乔月正开了梳妆盒,眼角余光却撇见有个人影杵在窗前,看形状大小,应该是药姑。
“有事?”乔月对镜理妆,问了一句。
“阳林庄是个讲究的地方,我知道乔老板您一向喜欢素静,可如今跟娘见面,无论如何,您得从气势上压过她才行。。。”
药姑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让乔月慢条斯理地打断了:
“所以呢?我就得穿金戴银顶一头大头面,穿一身大红装,这才算压倒她?”
药姑笑了,靠在半开半阖的窗棂上:“您说呢?”
乔月此时梳妆已毕,对镜菀尔一笑:“我说就这样,挺好。”
药姑眯起眼来向内看:
淡青底子竹叶刺绣镶领浅青黄色底子兰草刺绣对襟窄袖上襦,白色偏襟对眉立领袄子,杨柳儿细腰只得盈盈一握,端端系着一条浅鸭卵青鱼鳞细褶马面裙。
还是素。
头面不过两根白银卷须碧笙簪,不过珠子都有莲子大,剔透晶莹,光透玉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药姑心里一动,那簪子她仿佛多年前见过,记得该是宫中旧物,不过小公主出宫时只得一套襁褓,并无任何珠宝随身,因怕被人认出身份。
那么这两根簪子又是从何而来?
齐叔不出声地走到她身边:“看着眼熟?”
药姑忽然明白过来:“是你这老妖怪给她的?”
齐叔咧开嘴:“从宫里出来,只带了这两件旧物,原本想余生做个念想的,没想到,还有物归原主的一天。”
乔月迈出门槛来,看了药姑一眼,又看齐叔:“你们倒会说我,怎么自己不打扮得气势些?”
药姑低头看看自己:驼底团花杭绸褙子墨绿缎子马面裙,普通管事婆子模样,脚下白绫子袜子,青鞋上绣著满帮的浅碎花,倒只有这一点,还透著喜兴,看出些利索和爽眼。
再看齐叔,穿一件蓝布衫,系布腰带,袖口翻起,露出衬里的白贴边,皂色鞋,白布袜整一个老伙计样儿。
“你这是去人家跑堂么?”药姑嗔着齐叔。
齐叔一派无所谓:“跑堂也行,只要娘肯收,我正好给乔老板做探子去!”
乔月窈窕端丽的身影款步走下台阶,微微一笑,迷蒙如湖水般的眸子闪过幽幽冷光,端丽的面容上神色安然:“穿什么并不打紧,咱三个到哪儿也输不了气势!倒是要打起精神来,娘怕不容易对付,尤其这事又是咱们主动。一会见了面得多留点神,别露出什么破绽来。”
齐叔打紧一步跟上她:“乔老板,说好了咱们见面要给她反贼姓名的,您心里可有底儿?随便捏一个出来,怕是不妥。”
乔月胸有成竹:“放心好了齐叔,我既然说得出口,就一定做足了准备。劳烦您,出门给叫辆车来吧。”
临行前,乔月叫来煤球强子:“你们别只顾着玩,郭钱交给你们了,此人要紧,你们别小看了,到时误事,我是不徇私的!”
煤球强子领命,都拍胸脯在她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姐你放心,绝误不了事!”
乔月眯了眯眼,目光在两人脸上略顿片刻,二人屏息凝神,紧张得绷出扑克脸。
“嗯。”乔月对他们的决心表示满意,这才转身离去。
因早见过阳林庄的位置,乔月们熟门熟路地指示着车夫,直到最后停下,那人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要来阳林庄?”他几乎一路上都没合上过嘴:“自愿来的?不是被什么人举报了抓进去的吧?什么什么?还是被请来的?开什么玩笑!不会是被什么人害了你们自己个还不知道吧?”
药姑轻轻松松跳下车来:“小哥,你就少操这份闲心吧!哪这是车钱,收好了!”
车夫一脸惊惧地看着她,连叫几声晦气,连钱都不肯收,掉过车头就跑了,嘴里还嘟囔着:“早知要来这地方,我根本就不会拉你们!大清早的!呸呸!”
药姑一怔,过后转身大怒要骂,乔月拦住她:“算了,何必计较?再说人家也没说错,本来这阳林庄,就是有入无回的。”
药姑心里一颤,不由得看她一眼:“乔老板,您这话说的,不是灭自家威风涨她娘的志气么?”
乔月笑了笑,又冲她挤挤眼睛:“这么好的地方,来了自然不想走啦!鸠占鹊巢,姑姑难道没听过这个老故事么?”
药姑又是一愣,意外错愕加惊喜!
小公主果然与别不同,剑走偏锋!
许是闻得外头有动静,门从里头打开了,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冒了出来。
正是当日头回见面就轰赶乔月她们的那个凶伙计,这回换了人似的,笑鼻子笑脸,年纪轻轻地脸上褶子挤得比齐叔还多。
“我当是谁,原来是您几位来了?”笑得太过了反有些诡异,再加上他殷勤得有些过份的举动,直向里让人:“快请快请!花掌柜的已经到了,我们娘早吩咐下了,您几位一到,立马就坐席!”
见来人这种做派,药姑齐叔本能地警觉起来,不仅不快,脚下本来顺畅的,也走得有些咯噔起来。
乔月却一点儿异样没有,仿佛就此该如此,殷勤是应当的,你是伙计我是客嘛!
因此唯有她,轻松自然,一点心事没有似的,脚下如有风,片刻就走到最前头去了,倒是那带路的伙计,脸上陪笑心里不知装了什么东西沉甸甸的,几步下来竟落到了乔月身后。
“喝!阳林庄果然与别不同!”乔月借停下来等他之际,趁机打量四周:
碧廓朱梁,廓下古树参天,浓荫密布,一阵阵凉风吹来,沁入心脾,本是夏日近午浓烈的阳光被遮盖了大半,透过树影,隐约可见远处有几处亭榭,绿树浓阴,鸟声噪聒。
廊下庭前则开满了日光兰淡百合、虞美等不常见的花,映衬东边一池碧水,还有近岸处一排老柏树上垂下来的藤花,若有似无地打着水面。
“什么味道这么好闻?”药姑抽了抽鼻子,空气里若有似无地飘着甜香,说不出是什么花香还是果味,却有着极诱人入骨的魅惑。
乔月一下变了脸色:“是罂粟花!”
齐叔药姑双双吃一大惊,本能地用袖子掩住了口。
伙计笑了:“您几位看来是见面世面的,知道那花的厉害?不过不用怕,”语气里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这点子气味伤不了身,不过让您有个念想罢了,无妨,无妨!”
乔月不说话了,冲那伙计一笑,然而如水双眸里像是含了清幽冷月,冰冷无丝毫温度。
果然阳林庄不一般!园子里竟种着罂粟!此花香味迷离惯会夺人魂魄!若花落结果刮出内中白汁,炼出药粉来更可于糜醉中引人上瘾,不能自拔最后陪上性命!
伙计咧大了嘴,笑得邪恶之极:“您留神了,这才走到一小半呢!”
长长的树荫拖在庭前的花影间,天色被遮盖得十分昏暗,西风开始在树梢间穿梭,树叶也跟著发出沙沙的低语声,又好像什么鬼精灵在笑。
乔月三人默不作声跟着那伙计,此人占了上风似的,脚下飞快,乔月被药姑拉住了只得与她并行。
“小心为上!这地方很有些古怪!”药姑凑在她耳边:“宫里宫外的园子我逛得多了,就没见过这样的!”
哪样?
乔月听着不由得抬头:
此时此路的长廊已到尽头,走下甬道,两边的树木愈发高大,甚至可称庞大,繁茂成片的枝叶下,有几株却已经断折了大部分,不过周遭星星点点伸出的枝枒和绿叶代表它还还活着。却明显可见,树干的本体已经空了,可以从路两边的裂隙钻进去,好像一张张黑洞洞的大口,狞笑着注视道路上的来者,欲吞噬着撕咬他们似的。
“都成这样了,还不砍了去?”齐叔停下来细看那几颗大树,“半死不活的,也坏了园子里的风水不是?”
伙计诡异地笑了笑:“你知道什么?这都是有用处的东西!若不是我们娘精心养护着,这几个老东西早死了八百回了!你知道它们整天要吃什么喝什么才能长成这样么?说出来吓不死你们!哈哈,哈哈!”
桀桀的笑声犹如地狱里的小鬼,让人不忍卒闻。
药姑依旧凑在乔月耳边:“此地太过阴厉!我见过有人摆煞水阵,跟这个有些类似,养鬼收阴,以利自家,却没她这般阴毒彻底!乔老板,这个娘咱们真得当点心!”
话到最后,不由得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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