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曲终人断肠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流泉水下滩。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周老儿年已半百,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从年幼开始就已经手摸琵琶在家乡周围四处卖艺,虽然从来没有登上过什么大雅之堂,可已经行曲一生,其对琵琶的造诣也如同其人生一样,早已被时间磨练出了圆滑,就算是再难弹的曲子,他也可以凭借自己的经验和女儿古筝的辅助,演奏出来。
琵琶古筝美音起,赵雨濛踩着点身子柔和缓缓的跳动了起来,她时而高抬臂膀,时而蹲落在地,时而静,时而动,不管是舞步还是四肢的配合都无形之中体现了她的舞底雄厚,又有真气维持体力,每一个动作都连贯的天衣无缝。
若讲什么是红尘,纷纷扰扰就是红尘;若谈什么是红尘,七情六欲就是红尘。赵雨濛的一舞“红尘”好似和那《七情音舞》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它能直接摄入人的心魂,却温柔似水,无害无痛。
那一曲曲音律走过,那一步步舞步行过,几乎没一个点都踩在了夏官的心头。
“贪红尘,怜红尘,难忘红尘多往事,事事惹人忧。”赵雨濛的舞很快就跳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她昂首挺胸,身体一跃而起,长发随着头部的动作忽起忽落,身子软如螣蛇,势如温狗,行如夜猫,气质如仙,口中喃喃念叨。
“难忘红尘多往事,事事惹人忧。”夏官重复着赵雨濛的话,内心好似被打翻了无味瓶,一时间什么酸甜苦辣咸一起冲击夏官的内心,哀愁过往,世事无常,夏官一滴泪水缓缓的从眼角落下,心中顿时一片释然。
“‘红尘’舞,是我离开家时,从古籍上无意中发现的一支舞,它的编作者已经无处查询,只知道这舞能开人心扉,去人忧愁,释然过往红尘忧心事,算是我感谢你让我如此释怀的礼物吧。”赵雨濛的动作变的缓慢了起来,动作变的更加柔和,行云流水,直入心扉,柔声缓语,巧妙的借着周老儿的声弦空荡之时,朝着夏官说道。
就在夏官沉浸在这“红尘纷纷”之时,忽然几道杂乱的音响传到了夏官和赵雨濛的耳中,在这样的气氛下,那刺耳的音律确实有些让人扫兴,夏官还能忍受,可接下来传来的断弦之声,却一下将夏官的情绪拉回了现实,而赵雨濛的舞步也中断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曲未终却断,舞未终却停,一切那么不尽人意的时候,周老儿女儿的哭声又为此添上了一曲让人心忧的音律。
夏官和赵雨濛都朝着周老儿和他的女儿看去,只见这周老儿已经放下了手中的琵琶,带着哭腔一边拍着大腿一边喝斥着自己的女儿:“别哭了,别哭了。”
眼前的一幕让夏官有些不知所以,就连赵雨濛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疑惑,夏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都是贫苦人,何苦怪罪?平复了心情的夏官站起身来,朝着周老儿父女方向走了几步,为了考虑不给对方施加压力,夏官还是故意和二人保持了一段距离,压低语调,气息平和的问道:“这......乐师,您这是?”
见到夏官朝着自己走来,并没有再敢抬头的周老儿还没看到夏官的表情是喜是怒,就连忙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哭诉着祈求道:“我父女二人有罪,不顾这艳百楼的规矩偷瞄了花魁的舞步,一时间心中哀愁事一涌而出,这孩子一没忍住大哭了出来,小老儿也一时心忧断了吃饭的家伙,希望公子饶恕啊。”
乐器是乐师的命根子,就如同剑是剑士的命根子一样,不同的是它们一个是用来糊口,一个是用来杀人,相同的却是,这常年陪伴的器械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如今曲终弦断,其中究竟蕴含了什么故事才是夏官最为关心的事情。
见到这父女俩如此反常,夏官多管闲事的毛病也再次体现了出来,也不忙上前扶起下跪的周老儿,而是直接问道:“久儿姑娘这舞,本就是引人红尘烦忧,再帮以开解,你们看了舞,引起了心中的烦忧之事,这不怪你们。大叔,我一早就从你父女二人眼中看出了一些忧愁,你右脸上的伤可和这忧愁有关?”
夏官故意解释了“红尘”舞的神奇,就是在告诉周老儿自己不会怪罪他,这样一来,夏官就更容易询问出事情原委,也算是平了自己心中的好奇心吧。
见到夏官并没有怪罪的意思,这周老儿的心才算放下了一些,被夏官一问这右脸上的血痕伤疤,心头一酸,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声叹息道:“唉,一言难尽啊。我们父女该死,打扰了公子的雅兴,只求公子稍后为我们父女求情一下,免得赔了吃饭的家伙,又没得工钱。”
周老儿这般心酸哀愁的请求夏官,他的女儿更是连忙也随着父亲跪在了地上,朝着夏官祈求道:“是啊,求求公子了,三日后,我老父亲就变成孤苦伶仃得老人,如果没了这琵琶乐器,日后可怎么讨生活啊。”
这周老儿女儿的话说出口,夏官内心疑惑更重,夏官仔细看去,这周老儿的女儿也算的上是面目清秀,可不知道为何终日一副哀愁模样,如今的眼神中更是透漏着一股发自内心的哀愁。
“孤苦伶仃?既然一言难尽,你们就慢慢说来。你明明侍奉你老父亲左右,难不成三日后,你就会离开世间不成?”疑惑之下,夏官皱起眉头刨根问底的朝着这父女二人追问道。
被夏官这么一问,这女子的眼中好似连最后的一丝光彩都要消失了一样,整个人变的有些瘫软无力,瘫跪坐在了地上,眼角眼泪随之滑落,喃喃自语道:“和离开世间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周老儿见女儿如此说话,连忙转头制止,声带哭腔却强装无事朝着自己的女儿再度呵斥道:“妹儿,不要说了,再给公子心头添堵啊。”
见自己的父亲呵斥,这女子好像忽然有了精神一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声调提高了几分朝着周老儿喊了一声:“爹,我要说,我心理压抑的难受。”后,眼中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落,又重新跪好在了地上,不顾自己父亲的制止,朝着夏官哀声说道:“公子,奴家名为周玉妹,家就住在这雁城东边的五十里的蘘古镇上,因年少丧母,只能和老父亲学了点乐律,相互依靠,靠音律讨些生活,本也算是衣食无忧。”
“继续说。”夏官眉头紧锁,眼看终于在周玉妹的身上找到了问题了的突破点,见周玉妹做了自我介绍后有所停歇,夏官连忙追问道。
“两天前,小镇上忽然被一个叫做妖魔的组织洗劫,打伤了不少人,劫走了不少钱财。那把头的人名叫做‘黎’。”周玉妹继续说着,一边说着,一边眼中露出了强烈的恨意和杀气,这杀气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女孩的身上,可见这女子的内心有多大的仇怨。
“妖魔?黎?”几乎是同时,夏官和赵雨濛一起破口问道,二人的脸色都是惊愕之色,不同的是夏官是完全的惊愕,而赵雨濛的脸上似乎多出了几分欣喜。
周玉妹见夏官和赵雨濛都对此很感兴趣,这才又点了点头,放声大胆的继续说道:“嗯,据说是个混世魔王般的人物,扬言五日内要我们蘘古镇上所有二十以下的女子聚集一起,自觉上山,做他们山中的山妓,否则就会下山带人屠村,还抓走了镇上的几位长老以做人质。”
这周玉妹越说,夏官的心就越是恨,此时的夏官双手已经卧的紧紧,一双眼睛如同冒着热火,牙关咬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心中暗骂道:“真是一帮混蛋,敢假冒老子的名号做这样的恶事。”
“你继续说。”这一次,没等夏官发问,赵雨濛竟然有几分焦急的走出了光台,来到了夏官身边,身子前伸,眉宇皱起,朝着周玉妹追问道。
咽了口唾沫,停了哭腔,周玉妹继续说道:“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实在不想分开,又不敢私自逃跑怕长老家人追难我们,只好在商量下,来到雁城准备禀告城主,发兵讨贼。”
一提及城主,夏官连忙问道:“城主怎么说?”
本就是对城主没有什么好印象的夏官此时见这父女的悲惨模样,心中也多少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可就算是如此,也要刨根问底,非要把事情的虚虚实实弄的个一清二楚。
被夏官问到城主,这周玉妹的脸上顿时没有了血色,面色变的无比平淡的摇了摇头,好似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悲凉说道:“没想到,我们父女俩根本见不到城主,刚到城中侍卫那里说出了妖魔黎的事时,那侍卫就已经面色大变,还直接告诉我这根本不是他们能管得了的事,只能等仪羲阁本部派人绞杀这帮恶贼,无奈之下,我们父女二人盘缠用尽,才来了艳百楼准备卖艺一两日,混了点盘缠再回家去重新商议此事,之前花魁娘娘的舞让我一下想起了回到家后,将凶多吉少,心中一阵酸痛,没忍住,这才冲撞了公子和花魁娘娘的雅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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