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张月都觉得自己的灵魂力没有用,可以看清这么多东西,却还是会迷茫,会不解,会疑惑。人世间,纷纷扰扰,是是非非,他看不懂。也许,展露在他眼前的始终只是一个表面而已,背后的真理之门,不要说推开了,就连看也看不到。
看着眼前这个站在血水里的凶魂,张月握住了刀,漆黑色的刀身很长,斜斜向下,在地面上刮着,火星四溅,点燃了顺着雨水从主人卧房里蔓延出来的血。火焰烧得很快,眨眼间便窜上了凶魂的身体,将她整个人吞没。
兔子没有出手,撑着伞站在屋檐上,静静地看着,两指间捏着毛笔,墨水从笔尖处低落,融在雨水中,不经意间便形成了一个结界将这个府邸笼罩住了,隔绝外界的探测。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更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凶魂的存在。
火焰灼烧着凶魂,却没有多少作用,只听一声嘶吼,火焰飞散,一道道火雨散落开来,凶魂从火光中冲了出来,丑恶的嘴里吐出一条鲜红的长舌,刺爆空气,卷向张月的头颅。一股极为刺鼻的血腥味弥漫看来,刹那间,整个府邸被染成了血色,一声声惨叫在张月耳畔响彻,无数只手从血色中伸了出来,要将他拖进炼狱。
张月的身影凭空消失了,依旧在血色中,但凶魂却没有了目标,他的长舌敲碎了地面,碎石飞溅,敲出一个大坑。凶魂茫然地看着四周,舌头从嘴里耷拉下来,跟着身体一起晃动,突然长舌自主弹起,刺向某处。一道模糊的身影被洞穿,凶魂还未来得及高兴,便很快感到了不对劲儿,他一点打中实体的感觉都没有,那一下似乎还是落在了空处。
“嚎!”凶魂嘶吼着,在庭院里不断地跳跃,奔跑,攻击,整个庭院都在震动摇晃,随时都有可能崩塌。这样折腾了好一阵子,凶魂许是感到累了,有些疲惫地停在了原地,茫然地看着血色的四周。
兔子一直在看着,神色有些复杂。这种战斗方法,对于镜司的每个人来说都太熟悉了。凶魂很强,却也强不过张月,面对比自己弱小的妖,迅速解决,以免节外生枝是最好的。但张月却在用幻术消耗凶魂,这意味着张月并不想杀掉这个凶魂。
自从日本的事件后,张月走出了心结也打开了杀戒,像这样的战斗方法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了,直到今天。
兔子不由得捏紧了笔,笔下一个个小世界被创造出来,又在墨汁中湮灭,她有些按捺不住了,她猛地抬起了手却又被一只从血色中伸出来的手按住了,张月轻声道:“让我来。”兔子暗暗吞了吞口水,后背已经湿了,张月这种神出鬼没的身法,有时候不仅会吓到敌人,还会吓到朋友。
“那你快点。”
“好。”
说完,一道炽烈的白光便撕裂开血色,那是一把刀,纯白色,如同天使的羽毛,自天而降,劈落下来,将凶魂劈成两半,一半燃烧着血色火焰,另一半则是被背光笼罩着。张月收刀而立,一把抓住血色火焰将其整个抽了出来,最后手一握,血色火焰被捏碎成一点点火星,在白光中渐渐消融。
张月拍了拍手,头也不回,便离开了。身后,一个女子的魂魄缓缓向天上飞去,她向着张月郑重地鞠了一躬,任由白光将自己接引去轮回。
兔子见状,连忙撑着伞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快步跟上张月,替他挡雨,这急切的模样哪有小姐的气质,看上去更像是张月的丫鬟。张月也感到有些怪异,便从兔子手上接过伞,后退半步,将伞挡在兔子头上,自己的后背则在风雨中湿润了,“这才是小姐和杂役。”
兔子笑了笑:“也是。那我们出发吧。”
无声的默契让两个人都不再去提起那个凶魂的事情,只把这一切当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插曲。他们最要紧的还是找回镜司的大伙儿。
……
看着窗外一朵朵粉嫩的桃花,小姨脑子很乱,她走过一段很长很长的路,没有光,只有看不见底的漆黑色。当她醒来时,眼前便只有窗外的桃花了。淡淡的馨香萦绕鼻尖,她躺在床榻上,盖着厚厚的被褥,身上还穿着出门时的衣服,白T牛仔裤。
小姨靠在床头上,让自己的脑子慢慢平静下来,理一理现在的情况。周围的环境很陌生,应该是别人家里,家具陈设和现代完全不同,完全是按着旧时的风格。小姨在脑海搜刮着自己认识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古风爱好者。正想着,门突然被推开了,一个俏丽女子,穿着青色对襟褙子,下身一条淡蓝色长裙,低着头,捧着铜盆,缓步走向前来,“姑娘,你终于醒了。”
看着这打扮,小姨先是怔了怔,但还是迅速回过神来,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当处于一个完全未知的情况时,说多就容易错多,保持沉默反而更方便保护自己。
女子将铜盆放在一边,里边儿装了清水,还挂着一条白色毛巾,她将毛巾浸湿递给小姨,“醒了就好,我叫箐箐,是我家小姐把你带回来。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你就穿着这身奇怪的衣服,腰上还缠着一根藤蔓,一直昏迷不醒。我家小姐宅心仁厚,恐你出了差错,便将你带回来照顾。你快些洗漱好,与我去答谢小姐,懂吗?”
小姨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大概也能明白意思,自己应该是被救了,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悦,接过还是暖的毛巾认真地擦了擦脸,就要起床去答谢那个所谓的小姐时,却被箐箐拦住了,“你疯了吗?这样衣衫不整,外人还以为我家小姐救了一个青楼女子回来呢!就真是青楼女子,也不会像你这样,穿的……”箐箐瞥了一眼小姨暴露在空气外的修长大腿,羞红了脸。
小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着,虽然是清凉了一点,但满大街的少女不都喜欢这么穿嘛?不过,想到是别人救了自己,小姨也不好说什么,最后在箐箐的帮助下,换上了和她一样的衣服。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练穿个衣服都不会?”箐箐絮絮叨叨地说道。
小姨感到很冤枉,她还是第一次穿古装,完全就是一脸懵,那个时候她特别怀念平时会穿汉服的小夕和兔子。换洗好后,小姨便被带去见那个所谓的小姐了。穿过满是桃花香的庭院,走过木质长廊,便来到一个简易的小花园,一女子正坐在石桌上,自己与自己对弈,手边放着茶点,身上也是古时候的穿着打扮,让小姨心里有了个大胆的念头,刚冒出来又被她强行压回去了,因为如果这个念头是真的,那她现在遇到了大麻烦。
“小姐,人带来了。”箐箐欠身一拜,恭敬地唤了一声。
听到声音,正斟酌要下哪一步的女子转过头来,看向小姨,笑道:“你终于醒了,可把我急坏了,还以为我捡了一具尸体回来了呢!你叫什么名字?”
小姨犹豫了一会儿,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无奈地摆摆手。
“你,你不会说话?”女子问道。
小姨低着头不敢看眼前这个女子,周围的一切都太奇怪了,让她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就好像是穿越了,去到了另一个时代。这种情况,她只在渡灵的时候经历过,但那只是一种灵魂的体验,不是真实的。这一次,小姨感觉自己从身体都灵魂,都无比真实,她似乎真的来到了另一个时代,而且这个时代距离自己的时代,还有点远。
岁月的力量是无法估量的,历史也有可能因为一点点小风浪而发生改变,小姨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历史的变异点,她只希望自己可以尽快离开,少于这里的人接触,否则一旦篡改了历史,她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
心里这般想着,小姨不敢再多留,嘴唇轻启,念出一句咒语。箐箐和她的小姐直觉得大脑一痛,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两人纷纷晕倒在地。小姨歉然地说道:“抱歉,我灵魂力一般般,消除记忆这种事情不是很会。希望你们醒来之后不会记得我了,再见。”
小姨一步踏进虚空,消失了,她必须找到自己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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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碗口粗的大蛇尾巴在湿润的泥土上爬行,无声无息,推开满地的枯枝烂叶,停在了一个女子旁边。蛇尾上身,俯下一副精壮结实的身躯,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着这昏迷的女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是一头蛇妖,修练了几百年,有些奇遇,侥幸化成人身,只可惜化了一半,还有一半依旧保持着蛇的身子,这半蛇半人的模样,看着颇为滑稽。
颜夕阴沉着脸,从地上坐了起来,清澈的眸子深处泛着金光,漠然地盯着那被一掌扇飞数百米远的蛇妖,刚刚苏醒的她,只是下意识地做了那个动作,但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还有些乱,梦里那条没有光的路,还占据着她的思绪。不然,换做正常情况,眼前这个蛇妖早就被她拍成肉饼了。
“你是修道之人?”蛇妖皮糙肉厚,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只是把他扇飞,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此刻从断树堆里翻身起来,怨毒地看着颜夕,一双三角眼,流露出更加兴奋的色彩。他仰天长嘶一声,身形直接暴涨数百丈,扭动蛇尾迅速冲了出去,沿途一切都被他撞开,巨石,大树,亦或者是来不及让路的小动物。
一路冲到颜夕面前,举拳就打,面对一个可以一掌把自己拍飞数百米的女人,这蛇妖也收起了怜香惜玉之身,这一拳没有丝毫放水,抬起时,已经凝聚了全身的力量,一轰出去,地面便塌陷了半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以颜夕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蔓延。紧接着,蛇妖又一次飞了,这是这一次他没有撞倒大树,因为他化作了湮粉,随着风飞散了。
颜夕甩了甩手,指尖的光点消散。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正眼看过一眼那蛇妖,仿佛只是赶走了烦人的苍蝇而已。颜夕挪了挪身子,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下休息,想要尝试想起点东西,比如她是怎么掉到这里的?其他人又在哪里?然而她发现,自己的记忆似乎缺失了一块,再被伽古的时光碎片淹没了之后的事情,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颜夕深深地叹了口气,双手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会儿,便决定起身去找人,现在只有把大伙儿凑齐了,才可以解决麻烦。想着,她正要起身了,便感受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剑气,她连忙躲在树干背后,循着那剑气袭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穿着白色道袍,长发梳得很整齐,扎了一个发髻,手里还拽着一把三尺长剑,对着四周的树木胡乱劈砍,一边砍还一边喊,“大胆蛇妖!出来受死!你道爷我过来收你啦!”
剑气一路纵横,一道道裂缝被切开,连带着还有无辜的大树。颜夕无奈地摇摇头,暗暗道:“今天遇到的怎么都是些不爱护环境的家伙,太暴力了。”说着她便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这里的异灵人为什么穿着古装,她也不奇怪,自己平时兴起了也会穿着汉服去逛街。她刚起飞,一片含着剑气的落叶便飘了过来,斩落了她一缕发丝。
颜夕一惊,转身握住一把水果刀劈了出去,刀气和剑气相撞,虚空中炸开一个巨大的冲击波。颜夕借力迅速后退,头也不回地便跑,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没有这么多时间耽搁。谁想,剑刃不依不饶,刺破烟尘,飞驰而来,速度之快让颜夕再次吃惊,她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烦不烦人!?”颜夕低声骂道,左手虚握,一把刻刀落在手中,连同着右手的水果刀交叉在一起,划出一道十字刀气,和刺来的剑尖撞在一起。道士紧握着长剑,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空出一只手捏了个咒印,身后突然飞起一把把细小的光剑,组成剑阵,剑鸣声嗡嗡作响,向颜夕笼罩而去。
“跟我比武器?”颜夕冷笑道,双手自然垂落,平静地站在原地,身边一把把武器从虚空中显露出来,刀枪剑戟,枪弹火药无所不有。两相对比下,道士的那几把长剑,实在是寒碜了点。
道士嚣张的气焰瞬间被打击了,他握剑的手都忍不住颤了颤,“你到底是蛇妖还是貔貅?哪里搜刮了这么多武器,而且那些圆圆的是什么玩意儿?”
颜夕气急,骂道:“你才是蛇妖,你全家都是蛇妖,我是人,是人。那只蛇妖被我一掌拍死了。你可以滚了,不要再缠着我了,烦死人了。”
“我怎么知道这是不是你的障眼法?这蛇妖已经残害了几十条人命,一整个村子都被他屠杀了,幸存者告诉我,这蛇妖生性狡猾,而且还是个好色之徒,很不好对付。你一掌就可以拍死?”道士不信邪,提着剑逼近。
颜夕扬手一拍,周围的武器便全部发动了攻击,一番狂轰滥炸下,道士浑身焦黑,身体被一剑一矛,一勾一戟钉在了地上,当然没有伤及身体,只是钉在了衣服上,这道士只是想除妖而已,没有恶意,颜夕也不是个滥杀之人。她上前指着道士的鼻子骂道:“你个不长眼的牛鼻子老道,我要真是妖,你刚才就已经死了。凡人说要难对付,那不是废话吗?对于他们来说,有点修为的妖都是难对付的!那只蛇妖就是一个修练了几百年的不入流小妖,化人形都不完整,半蛇半人难看死了。这种小妖,我一巴掌拍死很奇怪吗?”颜夕举起手,作势要拍下去,吓得道士直哆嗦。
“烦人的家伙。”颜夕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开,顺手收回了自己的武器。耳畔立刻响起了道士叽叽喳喳的声音,“姑娘姑娘,抱歉抱歉,非常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漂亮的姑娘也会修道,这可是一条生死路。而且……姑娘,,这个……我都不知道该把眼睛往哪儿看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你这样走出去是会被人笑的。”
颜夕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枪,上好膛,对准了道士的额头,“现在都是二十一世纪了,我穿成什么样需要你评论吗?”
“二十一……世纪?什么是二十一世纪?而且,这是什么玩意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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