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苍蝇，臭水沟。
辱骂殴打，神女的抽泣。
贫民低头闪躲，马鞭声由远而近，车轮飞溅起黑水花。
一个男孩惨叫了一声。
这就是联合教会的圣城。
一副就算贵为圣城也改变不了的肮脏。
墨修把他的兜帽高高掀起，上面已经镶有最高祭司的金色花边。
他走出来的地方，正是议事厅。提交完诸多方案，改良圣城的下水系统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最后能不能实施，不是他一个人管得了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尽早让朱庇特登上教皇之位。
尽管他所侍奉的厄庇墨透斯的神庙都还没有建成，现在委身于一间狭小的研究室。那里既是神庙，又是研究室，更是休息间。
反正也没有什么人来。
侍奉于不同的主神，祭司所擅长的能力也自然不同。就是如此不公。
神王库鲁努能看破虚妄，月神塞勒涅能治愈任何伤口，光明神西尔娅则令战士宁死都不退后……
而墨修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侍奉三流小神都能做到最简单的赐福，他居然都做不到。
什么创造神的恩赐，从来就不存在。
“怪物！”
越是走近漆黑的小巷，就越来越清楚地听到。
“怪物”、“怪物”、“怪物！”
恶意的辱骂盖过了雨点的悉索声，一块石头翻滚起来。
“差不多停手吧。”
墨修已经站在凌虐的男孩子们身后。见是祭司的袍子，男孩子们低头让开了路。
他们教训的，真的是一个怪物。
厚厚的岩石包裹住一个蜷缩着的男孩的左腿，他的左臂也是一层岩石，左边的脸，左边的整个身体都可怖地被岩石覆盖。而眼睛无神地望着自己的脚趾。
男孩并没有哭泣，他的眼泪在挤出眼眶的一瞬间，就和滴在他身上的雨水一般，被突然生出的砂石吸干。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魔力者。只是这个魔力者到底遭遇了怎么残酷的对待，才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是最高祭司，你们回去吧。”
被岩石覆盖的男孩听到“最高祭司”一词，惊慌地站了起来，并低下了头。其余的男孩则是高兴地一哄而散，如同完成了一件壮举。
巷子里，只有雨，男人和男孩。
“石头褪下，我看看。”
男孩欲言又止。他顺从了。
岩石“啪嗒啪嗒”地从男孩身上剥落。
男孩的衣服早就因为这层岩石而破烂，他褪下岩石的地方，不仅衣不蔽体，而且伤痕累累。尤其是他的左腿，不仅是断的，上面还有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失去岩石的支撑，男孩再也站立不住，摇摇晃晃，好像要摔倒。
墨修敏捷地伸手扶住。他不会赐福，无法替男孩治愈伤口。
即使他会赐福，也无法治愈这个伤口。男孩发黑的左臂，一直延续到胸口。
毫无疑问。那就是堕落。
对这个男孩使用赐福，意味着千百倍痛苦的折磨。
“我能治好你。”
墨修仔细打量了一番伤口，出人意料地对男孩说。
男孩的脸上露出惶恐。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治疗”，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别担心，我不会用赐福。我的医术很好。”他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要不要试试？”
这个时代，祭司的赐福如此有用，根本就不会有正常人去研究医术，何况是一个最高祭司。除了对堕落者有用，对其他人根本无伤大雅。
就是在这种无伤大雅的领域，墨修深有研究，而且同样深有研究的地方还有不少。
失去岩石庇护的男孩显得更单薄了。他犹豫了一番，顺从地点了点头。不管眼前这个笑着的男人会对自己做什么。违背最高祭司的意志，这份罪责就承担不起。
墨修把他的华袍脱了下来，披在了男孩背上，“你家人呢？”
“没……没有了。”男孩第一次说话，言语中还透露着一丝惊恐。
“你叫什么？”
“巴……巴尔斯·朱尼尔……”
“我就叫你小巴子吧。”墨修高兴地笑了起来，根本没有征求男孩的意见。他背起男孩，重新冲进雨里。
……
扬从疼痛的昏厥中清醒过来，还以为自己昏过去的时间不过数个小时。
一股食物的香味，一股烤肉的香味，唤醒了猛袭的饥饿，迫使他醒来。
这股肉香比他所有见识过的食物闻起来都要美味。
眼前一片漆黑。他好像是从上面跌落下来的。
头顶上看不见任何光亮，也自然看不到什么掉下来的洞口，连它的顶在哪里，这里有多深都不知道。
莫非被挪过地方了？根据来历不明的肉香判断，这十分有可能。
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背后筐子里的猎物。果然，一只猎物都没有剩下，全部被拿走了。
住在这里的家伙会不会吃人？这是个值得担忧的问题。
扬试图在指尖点燃一撮火苗。但是，魔法的火焰在一瞬之间就重新熄灭了。他根本来不及看清任何东西，只隐约察觉自己的周围十分宽阔。
真的掉进一个山洞？
扬抬头叫喊一声，才发现嗓子干燥得生疼，声音像一只无力的小猫——极轻的回音，根本无法判断山洞的高度。
他试图扶着石壁站起来，才想起来自己的双腿早就摔断了。一阵久违的疼痛令他骤然清醒。他捂住双腿，这才发现他的腿上沾满的，屁股下坐着的都是沙子。
他掉下来之前，就是见到许多沙子。
因为觉得学院里很安全，什么疗伤的药膏，绷带或卷轴都没带，真是失策。
苦闷无处发泄，“去他的卓雷弗。”他狠狠骂道。
背上的箩筐实在是太碍事了。他烦躁地解下筐子，足足花去十多分钟。
根本没剩下什么力气。
他庆幸自己脚下有很多沙子，否则就不是断腿这么简单。不过，他转念一想，若真是被人搬到这个地方，那也就不干沙子什么事情。
在浓郁的肉香掩盖之下，山洞里还有什么东西被沉闷了很久的味道，干燥空气的味道，随着挪动一下身子，从身体下方传来的血的味道。
“说不定真能成一名血法师。”他不忘调侃起自己。以现在的出血量，根本就不需要“借用”别人的血液嘛。
他重重地呼吸，试图把自己的嗅觉集中在不知藏在哪里的烤肉香味之上。
虽然掺杂着不好的气味，这烤肉的香味足以把它们都掩盖掉。
这很有效。扬的口腔里开始生出大量的唾液，使得他干燥的喉头开始湿润起来。
“咳、咳，”他清理一下嗓子，“烤肉要凉咯？”比最开始的说话的声音要强一些。
扬对烤肉可算不上精通，只是在一个刚好可以食用的水平之上。无缘无故和对方谈起烤肉的事情，万一人家问起，“先浇油，先撒孜然，还是……先吃我”，扬就回答不上来。
“有人吗？”第二声的口气依旧平稳。
好几分钟过去，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的听觉越来越正常了，能听见有什么小虫子在石壁上爬，在山洞的更深处有老鼠在叫，似乎还能听到什么地方传来滴水的声音。
沉默，比直截的凶恶还要不妙。
他试图感受自己身体里储存的魔力。
他太虚弱，身体还严重失血，因为疼痛而昏厥并没有使他存下来一丁点魔力，反而流逝了不少。
他焦躁地靠着石壁。石壁的冰凉冷彻了他的脊骨。扬愤怒地拍了自己的大腿，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
食物的香气再次安抚了他，原住民还没有任何现身的迹象。他再次咽下一口口水。
“说不定本来就是我的，多可惜！”
他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身体本能地往食物的方向爬去。
身体下是柔和的触感，这里真的都是沙子。
一个山洞里有这么多沙子有点不正常。
“轰隆、轰隆。”一声声坍塌。扬警觉地睁开眼睛。
一束光从山洞上方照落，砸在扬的眼睛上，叫他睁不开来——被人赃俱获的感觉。
天亮了？
扬自觉地一动不动，冷静观察。
洞口正开在他刚刚躺着的上方，有好几十米高。一个人的影子，长发。
洞内的沙子躁动起来，好像一群焦躁的蝗虫，朝着洞口蜂拥而去，顷刻之间，架起了一条洞口到洞底的旋转楼梯。
人影开始往下走。
“沙沙、沙沙……”脚步很轻，走过的地方，沙子的楼梯重新失去生命，从空中坠落。
人影举起了一根火把。“呼哧”那人手上的火把瞬间燃烧，把那个人完全照亮。
扬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一名素裸的长发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