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说不出这瞬息之间,局势究竟如何诡谲变幻。
只见誉雪楼猛地腰身一软,头颅顿时后仰,锋利的指尖堪堪自他的喉间掠过,分寸之间,生死咫尺!
他的身体,是在杀场上一刀一剑拼出来的。
活下来,靠得便是这般本能!
双眼陡然间杀气迸露,那带着女子馨香的手臂自头顶挥过,单手已凝气化掌,毫无怜惜,当即拍了出去——
“噗——”
一声呕血,女人纤弱的身躯重重砸在适才放着瓜子的圆桌上,又被掌力压得稀碎。
人,直接瘫倒在一片残木之中。
“咳、咳咳!”
只见宦红绫嘴角沁血,像打了霜的花朵儿一般软软歇在地上,眼神却依然不屈。
若不是重伤未愈,她何至于这么轻易被虐?
她定定看着誉雪楼,顾不得满嘴的铁锈味,扎心般一字一句,就要说给对方听:“她说,咳咳,只要我肯替她报仇,她就彻底消失,绝不归来!”
报、报仇?
誉雪楼目光闪了闪。
他与她之间,哪里有什么仇?
“你叫她出来!”
带着一分歇斯底里,他几步蹲到宦红绫跟前,有力的臂膀死死抓着她的,仿佛这样,就能召回他心中的那个人一般!
“你叫她出来!”
一声,更重过一声,抓着她的手的力量,也愈发的重。
宦红绫觉得,自己这胳膊骨头怕是都要被人捏碎了!
“她死了!”宦红绫吼道!
胳膊上的力气一僵,宦红绫趁势继续攻心:“从老娘答应替她报仇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从这具身体里死去,现在,在你面前,只有我,只有我幻红楼楼主,宦红绫!”
一字一句,她似要誉雪楼半点儿不能侥幸得听得清清楚楚!
如何报复一个男人最有用。
杀了他?
当然不够!
要让他求而不得,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失去而无能为力!
要他的余生,除了悔恨与不甘,无计可施!
她当然知道刚才那一招不可能得手,可愈是如此,他便越会相信,他心中的那个黄灵儿,是彻底的不在了!
雪衣的仇、根叔根婶的仇,还有铁山!
一个、一个,她绝不放过!
“桀桀桀……”
沥沥的笑声自宦红绫喉间荡出,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杀啊,你杀了我啊!”
“说不定,你让我死一死,她就回来了呢?”
她狰狞着一双眼,让这绝美的脸上,浮出了只有地狱才有的诡色。
是的,她在挑衅!
她要看看,哪怕知道她不是‘她’,他是否,能对着这样一张脸真的动手!
如果能,就当她当初便死在了烈风谷底。
如若不能……
呵呵。
誉雪楼啊誉雪楼,你这辈子,就等着被我玩弄于鼓掌吧!
“你、你!”
誉雪楼简直快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疯了。
她真以为他不敢杀她吗?!
他只是,介意她刚才那句话里的,如果宦红绫替她报了仇,她便真的,从此消失!
那么,她现在还在,对不对?
可能只是不想听,不想看,不想再面对这个她已毫无留恋的世界!
如果……如果还有留恋,是不是,就能归来?
“我没有杀雪衣。”
对着宦红绫,他说。
他清楚地记得,黄灵儿初初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惶恐与不安。
是雪衣,是这样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物,让她于迷茫中生起了责任感,有勇气为了那无论如何也与她无关的,虚无缥缈的亲情,开始努力生存在这个世界。
也让他,渐渐成为她活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仔细想想,她对雪衣是真好啊。
好到连他自己这会儿向来,也不免有些嫉妒。
明明后来都知道了,两人毫无关系,却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他的欺瞒与利用,刷新她的底线。
这般‘溺爱’,让他沉沦,让他恃宠而骄。
让他以为,她合该属于自己,不应该,不可能抛下自己,另嫁他人!
哪怕,是他亲手将她推出去的!
直到现在,已是满心后悔。
所以,如果她能听见,哪怕只有一点点可能,他也希望,她能听见——
他,没有杀雪衣,没有伤害泸水村里的任何一个人。
甚至,他就是雪衣!
可是此时在他眼前的,是宦红绫。
他可以解释一切,却不能当着宦红绫的面告诉她,他是雪衣。
“呿!”
果然,换来的只是宦红绫一声冷笑。
“誉教主什么时候也会这般天真,这样苍白无力的一句话,谁信?”
宦红绫笑,掰着素净的手指,想着等天明了,染上什么颜色,才配得上她江湖第一美人的风采。
不等誉雪楼回答,她努了努嘴,仿佛事不关己一般,继续说道:“那小家伙死的可是真惨呐,尸骨无存,天底下有这本事,又这般残忍的,除了我这幻红楼妖女,怕是也只有你雪衣教的人做得出来了。”
“我没有!”除了这三个字,誉雪楼似乎再不知说什么了。
“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宦红绫冷笑,“总归,那个臭丫头已经死了。”
说着,她再度起身贴到誉雪楼跟前,伸手便摸上了他的脸。
笑。
“其实,奴家对教主,很是满意呢,那丫头不知教主的好处不解风情,奴家却是想念的紧。”
手即将触碰之际,誉雪楼一偏头,对方扑了个空。
只见宦红绫仿若无事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其实,我与她用的是同一张脸,比起她,我才更懂教主要的是什么,不如……”
她的眼角眉梢均带着盈盈笑意,轻佻的话说实在轻巧,得仿佛在言论今晚夜色真好一般。
“楼主自重!”誉雪楼眉头皱得紧紧,强忍着没有后退。
“自重?”宦红绫轻笑一声,“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罢了。”又是一声轻叹,“奴家差点忘了,人家可是明日就要嫁与轩辕王作王妃呢。”
誉雪楼对她的这般挑弄无动于衷。
“教主,一定没有告诉王爷,奴家的真实身份吧。”
她调皮地再次凑到誉雪楼眼前,眼底的笑意带着毫不掩饰的不善,看得誉雪楼终于忍不住在心底生出几分杀意来。
“啧啧,真是伟大呢。”宦红绫笑得幽幽,带着嘲讽,“只可惜,她再也不会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她了。”
“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