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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硬骨头的忠贞,软骨头的理由(1 / 1)

当天黄昏日落。两万契丹汉军抵到了安肃军城下。连同辎重营一起,攻城器械都多是运到了。此举虽是辽军仓促之举,但北地最不缺的就是马匹。

兀颜光部配置了大量的车马,就是为了让辎重不耽搁行进速度。当然,这些车马的另一个作用也在于飞快的搬运物质回辽国去。

保塞城内的守军不多,别看它账面上有一万七千人,实则早就被禁军将门给掏空了。

北宋末年的军队与明中晚期时候的军队相比,有一最大的特点在于军队士兵的作用。北宋军将并非是吃空响喝兵血,而是在奴役军队。

他们许是在功业上没甚追究,唯一的嗜好就变作了赚钱。使得国家军兵化为奴仆。

按宋时法规,文官武将可合法役使一定数量的军士,称为“白直”或“当直”,类似近代的勤务兵或卫兵。故赵大对将校的“直兵”仅是“限其数,著于令”,而不可能取消。并随着时代的发展,各级文武役使军士的数量纷纷超过限额,超出白直等勤务范围,即算是私役。

到了赵佶在为时候,诸州知州、钤辖、都监多遣军卒入山,伐薪烧炭。汾州知州额外占使兵士一百一十六人,令织造驼毛段子,及打三黄鏁,诸般私下杂作,计二万三千六百馀工,计庸纽赃绢一千六百馀匹有零,广州知州纵容其子役将下禁军织造坐褥,不令赴教。而至于禁军将门,更是肆无忌惮。役军士修造第宅,伐薪烧炭,种植蔬菜,织造段子、坐褥,做木偶戏人,刺绣,奏乐等等,堪称无所不有,足见军政之**。

这等事宗泽就与陆谦特意说过,“赵宋国家竭财用以赡军,今军士有手艺者,管兵之官每指挥抽占五成犹多。河北禁军三十万众,其间老弱病患,伎巧占破,数乃过半。”

由于军士大量冗占私役,故军中真正的战士为数不多。宗泽就直言河北之禁军:“尺籍伍符,虚实相半,老弱居其一,工匠居其一,俳优居其一,舆隶胥史居其一,诡名冒籍者无所不有,则是宋室养兵万人,所可用者,千人而止耳。”

保塞城中就是这般,甚至十中之一都无。此处官长召集壮勇,及到契丹军到来时候,集本处兵勇丁壮,总数仅仅五千且不足。倒是添加了定州援军,这‘守军’才强强过万人。可内中真兵勇十不存一,更无几个真有厮杀经验的,与城外的契丹军相比,当是以卵当石。

“轰!轰!”

保塞城下,密密麻麻都是攻城的契丹军士兵,兀颜光用从广信军、安肃军得来的多梢砲,以浇上油脂熊熊燃烧的砲石,猛抛砸向城中。

每“轰”的一声响,就无不是房屋倒塌,血肉横飞。

那保塞城内倒也一样有多梢砲,毕竟这里也是北宋边防重地。一应刀枪兵甲,甚至是弓弩都很容易倒手出去,这石砲却鲜少人去触动。

可是一群普通人却很难将石砲玩的风生水起,比起配重式的梁山砲,这种人力拉拽式的多梢炮更需要技术。可惜守军没有啊。

而且守军自知道自己的战力爆弱,如何敢在城外立寨,布置石砲呢。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去么。就像原时空里的东京保卫战,无数座石砲白白丢给了金军,被人调转过方向来,反而打的东京城里的守军狼狈不堪。而不能将石砲立寨城外,保塞城中却没有足够广大的空地来供它们施展。

想想看,七梢砲、九梢砲等都需要几百人去拉拽发力,那需要多大的空间施展?保塞城中根本就寻不到这种所在。想要立砲就只能拆除民房,平整土地,而这又非是两三天时间即能完成的。

如是,保塞城内军民就只能挨打。

好在他们城防坚固,辽军也知道自己时间有限,陆谦听闻消息后,必然会领兵冲来。到时候,辽军多半的结果是被礼送出境。

他们要抓紧时间破开这座城池,而后继续向定州杀去。是以,兀颜光的办法就是用石砲先声夺人,破坏城头的守城器具,在一开始就压低守军的士气。而后挥兵猛攻。

他不信南国这些不知刀兵的乌合之众,能顶得住他麾下兵马的猛攻。

“射!”

箭矢似飞蝗一样在空中交错着。从清晨厮杀到午后,契丹军的弓手从无减弱的势头,城内的弓弩兵却逐渐消亡。

“擂石准备,放!”

几十斤到百十斤的擂石从城头抛下。重重的砸在云梯车上,每一落下就是一片惨叫声。

可惜的就是时间太短,根本不足以给叫守军做太多准备。城头上的滚木礌石已然将尽,大罐的油脂更是在上午就已经耗尽。

“水还没沸……”一个声音喊道。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冷峻的声音:“倒!”时间窘迫,已经等不到热水沸腾了。

历经石砲的摧残,城头还剩的几口大锅无时无刻不在‘工作’中。一锅热水倾盆而下,几乎瞬间里下面就会传来一批惨绝人寰的惨叫声。

虽然它没有沸腾,然**十度水温杀伤力一样巨大。

就这一下,十几个在云梯车上攀爬的契丹军士兵就完蛋大吉。惨烈的嘶嚎声能让人心寒胆颤,被滚烫的热水浇灌全身后,浑身嗤嗤冒着热烟,露在甲衣外的肌肤瞬间赤红,仿佛是熟透的龙虾,怵目惊心。

但这些人对比整个城下的攻势就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一波契丹军潮水一样退下,一声擂鼓声起,新的一波攻击又叫嚎着杀上。

充沛的军力叫兀颜光玩得起这种对耗。

此刻的他很有一种陆谦当初的强烈自信。我实力比你强大,我根本不需要耍花招,就能堂堂正正的怼死你。

这种仗是最叫人放心,也最让主将安心。

“嘭嘭”数声,几颗砲石呼啸着破空而去,巨石落下,打的城内一片轰响。而若是撞中房屋,则就必然是轰然倒下一片来。

靠近城池的百姓早就逃避去了城南。

兀颜光的旗号翻摇,一群契丹兵又咆哮呼喝着冲了来,脸上狰狞如恶兽。

保州兵马都监徐子龙喘息声和风箱一样,双臂都粗重了一圈,却还是鼓起体内后的力量,弯弓如满月,刷刷刷,连射三箭。每一支箭矢都精准的透过盾牌缝隙,插进那其后契丹军兵的胸膛上。战甲也不能抵挡两石强弓射出的箭矢,三支长箭都狠很刺入契丹军兵的体内,撕裂喷涌的鲜血中,痛苦的哀嚎声响起。

当一蓬箭矢从城下射来时候,徐子龙身边的士兵早用盾牌挡下,簇拥着他夺回了木立牌之后。冲上来的契丹兵,持加杆长枪向下捅杀的守军,头顶上交错落下的箭矢……

保塞城下积尸直堆且出了一小坡,鲜血不断从尸体堆中流淌下来,城头自然也嘶叫哭喊,几乎每一刻,都岌岌可危。

每当支撑不住时候,徐子龙就叫人挂起一面红旗,城下战棚里的守军立刻分出一支生力军来,上城头增援。

这就是攻城战。

余烬袅袅的烟火中,夕阳西下。

徐子龙也觉得自己视野里,到处是血水染的一片。他斜靠着木立牌,大口喘息着,抬头凝视着西天的太阳,时间已来到黄昏,估计该到了酉时正点了。血红的残阳真的如鲜血一样殷虹,洒在了城上,洒在他的周围。

城下的契丹军退去了,但是在北城,这面受攻击最为激烈的地方,一日的厮杀过来,怕是要有上千名兵勇扑倒在了城头,很多守兵此刻欢喜的脸容下都隐藏着无尽的恐惧。

他心中却没有恐惧,因为他徐子龙并非出身军将世家,而是武举出身。他在紫宸殿上站过岗,也在西北边疆流过血,此番梁山军大举北上,势不可挡。

徐子龙心里是很复杂的。他对赵宋自然有感情,可是这感情却还不足以叫他心甘情愿的效死。可是投降梁山军,他也觉得有愧于宋室恩德。

正矛盾时候,北边传来消息,辽军入寇。

徐子龙就将所有的烦恼尽数丢在脑后,积极备战,准备抵抗。

他是不怎的乐意投效梁山,又不想去为赵宋效死。可在外敌入侵时候,他却愿意去拼死一战,且死而无憾。

只不过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今日他们是抵挡住了辽军猛攻,可到了明日就不同了。城内守军多是民勇丁壮,能受得几层伤亡?若明日再一场如此厮杀,那后天的朝阳自己十**是看不到了。

徐子龙在心里暗叹道。

临时建造的木架高台上,兀颜光凝视着保塞城城头,在上面,宋军那面破烂的战旗在飘扬着。

保州知州刘敬,定州知州石清河皆抵抗坚决,还有徐子龙几位军将的倾力支持,就是城内大户局势都全力相助。无奈何,那契丹人在广信军的手段太过狠辣,非只把城中抢个精光,更掳掠百姓充作奴隶,这逼的保州军民只能拼死一战。

但城内的武力着实薄弱,任哪一个有一定军事素养的将军看来,契丹军拿下保塞都指日可待。

但至少今日,它还依然耸立!

“还不肯降吗?”兀颜光转面问向张邦昌。

“回大将军,刘敬、石清河皆顽固不化之辈,不分时局,不知好歹!”张邦昌脑袋恨不得能垂在地上。兀颜光都已经许诺了,只要刘石二人肯开城投降,他就既往不咎,决不报复二人和保塞城内军民。但且不提这话是否能被信任,那显然刘石二人是不认“借兵平贼”这一策略的。

“是吗?”兀颜光叹息了一声,并没有再说什么。这都是国家的忠臣,社稷的梁柱啊!如果换做在大辽,这就是举国上下的英雄。

辽国现下也被女真压制的辛苦,过往的几年厮杀,不知道多少久受朝廷恩德的达官显贵做了屈膝侍贼的叛徒,提起来就叫兀颜光恨之入骨。他心头生出了对两人的钦佩,却也知道现下他更要杀败这二人。

敌之英雄,我之仇寇也。

半响,他再向身边的儿子问道:“可有梁山军的消息?”

兀颜延寿道:“只知道陆谦已经起兵,行踪尚无确切消息。”

“真是一样的臭硬。”兀颜光看着保塞城池,那城内的刘石二人与陆谦何其相似?

身为大宋之官,那赵家的江山都倒下一半了,他们却还死死的执拗于华夷之分,和其古板?

而陆谦呢,身为反王,朝廷都还未推翻,就要起兵伐辽,叫嚣着要大辽血债血偿,真是无个轻重缓急的莽夫。

他该知道辽国的情形的,自家不可能大军牵制在汉地,只是趁火打劫一遭。区区几个军州对比中原大好河山,孰轻孰重啊?

辽齐互补互利,现在不该加紧联系,密切关联么,何以就半分不肯低头?莫不是要在大辽身上找一找便宜,好借此收揽河北人心?

如是这般想,就真是痴心妄想,真是不可理喻了。

“休管那么多!明日破了保塞城方才要紧!”

……

这边,张邦昌从兀颜光处退下,回到自身军帐里,就看到莫勇早已经在此恭候。

“张相公,这保塞城……”

莫勇见到张邦昌归来,急忙问道。

后者把头一摇,甚是丧气。一句话不说,意思却已经明了。莫勇登时捶胸顿足,“刘石二人还不知时事么,如今王业艰难,正含羞忍辱之时,引辽军入寇,则陆贼必有所动。彼辈人物多草莽,爱义气用事,无顾大局,十**会与契丹起来争执,则陛下之压顿减,此乃大局也。”

张邦昌摇头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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