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是最仁义不过的了,我们这些跟过她的老人,她都时时刻刻放在心上,也多亏了她的关照,我才能有如今的日子。”一提起程夫人,许大娘就红了眼眶。
虽然庄子上的环境比不上侯府,但许大娘的幸福却是实实在在的,拥有一个知冷知热,相伴一生的夫婿,她的日子可比锦衣玉食的程夫人好过多了,自己过上了好日子,却对程夫人愈加愧疚心疼。
程锦点头,“说到阿娘身边的老人,我去酒中仙的时候听说,他们之前的掌柜也是阿娘的陪房,因为犯了事被阿娘遣到庄子上来了。”
许大娘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你说的是严掌柜吧,他自从到了庄子上就病了。”
“病了?”程锦惊讶地问道,“可请了大夫不曾?便是他犯了错,念在他是阿娘的陪房,还是给他请个大夫好好治治。”
“请过几个大夫,阿胡还亲自来带大夫来看过,就是没什么起色,”许大娘摇摇头。
“我待会儿也去看看。”
“使不得,使不得,他不过是个下人,锦姐儿你金娇玉贵的,可千万别过了病气!”许大娘连连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好歹也是阿娘身边的老人,既然来了,去该去探望一二,我就远远看一眼,绝不走近,”程锦好奇地说。
许大娘无奈,这个年纪的孩子大都好奇心重,只得低声道,“他得的是疯病,当心别冲撞了你!”
“疯病?好端端的人怎么就疯了?”
让许大娘头疼的是,程锦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好奇了。
“都说在酒中仙时,他的行为就有些古怪,怕是那时候就撞了邪,夫人将他送到庄子上来,倒也不是罚他,而是让他来养病的。”
看着程锦装满了好奇和兴奋的眼睛,许大娘再次扶额,锦姐儿半点不似娇弱胆小的女儿家,这脾性倒和程明志兄弟如出一辙。
程明志程明远两兄弟是出了名的喜欢招猫逗狗,最乐意的便是往闲事上凑,若是她强行阻了,说不定程锦得同程明远一块儿去偷瞧严掌柜,万一被冲撞了,她还有何脸面去见程夫人?倒不如她亲自看着她,也好防着出什么意外。
她只得硬着头皮答应道,“我带你去看看他,但你得先答应我,只准远远地看一眼,不准走近,更不能让他看到你。”
“这是为何?”程锦奇道,“他看到我会如何?”
“我也不知,”许大娘莫名其妙地脸红起来,“他有的时候发起疯来会撕扯自己的衣裳,有的时候连地里的泥都当饭往嘴里塞,这段日子好不容易消停下来了,但谁知道他见了人会如何,若是没见着人,他倒是能安安静静地坐上一天。”
“许大娘,既然说他是中了邪,可曾请了人来驱邪?我当年走了魂魄,痴痴傻傻的,做出的傻事怕是也不比他少。”
“请是请了,但也是不曾有过好转,咱们这乡下地方,也寻不到什么好的大师方士,阿胡倒是领来了一个,给他灌了几碗符水,都被他给吐了个干净,后来又有个大师说他不是中邪,是脑子得了病,折腾来折腾去,我们也想不出什么法子了。”
老许夫妇为人厚道,许大娘当年和严掌柜也有些交情,即便他如今变得疯疯癫癫的,也不曾苛待他,给了他一间朝阳的屋子住,每日都让人给他送饭打扫,换洗衣裳,作为一个无法自理的疯子,严掌柜如今的日子也算体面,只是他住的地方被钉得死死的,看上去像在坐牢。
“他疯了之后跑出去过几次,马场大,四周又没有什么人烟,他倒是没有跑远,但差点被受惊的马匹给踏死,我们怕他再跑出去,便把窗格子给钉死,门也上了锁。”许大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程锦点点头,许大娘不让她走近严掌柜的屋子,只是让人将严掌柜领了出来。
严掌柜是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老头儿,衣裳虽然还算是整洁,但身上却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奇异腐臭味儿。
程锦站直了身子,眼神变得凝重起来,这种腐臭味算不上陌生,她在堂妹程钰身上也曾经闻到过,只是她身上的味道要比严掌柜淡得多。
许大娘见程锦要上前,连忙拉住她,“锦姐儿,他是个疯的,莫要被冲撞了!”
“不妨事,我习过武,不是寻常姑娘家,严掌柜冲撞不了我。”程锦一反方才的温软,态度变得坚决起来。
她身上那股让人无法反驳的气势,让许大娘觉得自己是不可能拉不住她的,只得陪着她近前,吩咐那扶着严掌柜的壮汉,拿绳索将他捆好。
严掌柜目光呆滞,任人摆布,便是人拿绳索捆他,他也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不曾反抗。
许大娘一脸惊异地看着程锦近前,仔细查看着严掌柜的身体,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捋起他的袖子把脉,却没敢问她究竟在做什么,甚至连提醒她不要如此靠近外男都不敢。
程锦的眼中多了一抹兴味,严掌柜的确是中了蛊,但这种蛊同她以往所见有所相似,又并不完全一样。
严掌柜中的蛊直接控制人的心智,被称为傀儡蛊,寻常的傀儡蛊中了之后,便会完全听命于下蛊之人,所言所行明显有异与常人,但傀儡蛊向来不长久,往往一个月之后,蛊虫便自然死亡,宿主也能立即恢复神智。
可严掌柜所中的傀儡蛊,竟在他身上存活了一年多之久,而且在蛊虫完成下蛊人所交代的任务后,是以宿主的大脑为食,便是此刻将他的蛊解开,他也不可能再恢复神智,一辈子做一个痴傻的疯子。
这般下蛊的手法可比普通南蛮祭司阴毒得多,杀人灭口,完全不给丝毫机会。
如今她还不能确定程钰是不是也中了这种傀儡蛊,除了那股奇异的臭味以外,程钰同严掌柜的症状并无一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