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曾经筹谋过要成立第二个能够被他牢牢掌控在手里的间谋司,取名为军谋司,结果弄得一团乱,日日被下头那些文臣使绊子,最后只得不了了之了。”程锦像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似地笑了起来,萧晟那些日子的狼狈和怨怼还历历在目。
所谓间谋司和军谋司之争,不过是文定年和萧晟的权力之争,结果自然是让萧晟十分难堪,他虽是皇帝,但一直都被文定年挟制得死死的,若不是文定年因为赵华的缘故,早早便死了,萧晟怕是要一辈子活在文定年的阴影之下,这个开国皇帝看上去风光,其实当得还真够憋屈的。
“五十年过去了,如今的间谋司还是过去的间谋司么?他们总不可能始终听命于一个几十年前的死人,这间谋司实力如此强大,若落入有心人手里,怕是会成为一场劫难。”文绍安的心态平和,想得也更深远,若换作寻常人,怕已经迫不及待地顺藤摸瓜,将间谋司收归己用,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忠心这件事,谁都说不准,数十年过去了,当年间谋司的老人存活于世的怕都不多了,就算间谋司真的蛰伏下来了,那些年轻人不曾受过文定年的恩惠,又如何会对他真正服气?这间谋司是友是敌还未可知。
“不管这间谋司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我都会把他们抓出来。”他站起身来,恢复了一贯的意气风发,“这回我真的走了,你回去歇着吧。”
“等等,你不问问我今日是同谁出去喝酒的么?”她拉住他的衣袖。
“不是同那个李玉么?”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程锦是个有分寸的姑娘,就算她再活泼,也不会和男子单独出去喝酒,而女监生中,只有李玉喜欢喝酒,其他都是文臣规规矩矩的小姑娘。
“这世上怕是没有什么瞒得过你的了,你是掐指一算的么?”
“这也用得着算?她定是为北山军的事儿求你吧?”
“你若那天官当不下去了,倒是可以去街头算卦,一算一个准,我都忍不住要佩服你了。”
“这本就不难猜,在这个节骨眼上,崔相调动了北山军,李将军他们定然惶惶,李玉在太学里没有几个走得近的至交好友,会来求你也是意料之中。”
“崔相调动北山军做什么?稍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北山军不适合调往南方平叛,堂堂崔相也不至于犯这样的错误吧?”
“不过是做给皇上看的,”他一哂,“表明他不赞成与祁王撕破脸,若真把北山军调往前线,他这个相公也不用当了。”
“皇上不是马上就要娶崔相的孙女了么?这个节骨眼上,就是装也得装得像些啊。”
“皇上年纪尚轻,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里甘心受人挟制,所以才将婚期一拖再拖,便是想给崔相一个难看。何况他们都很清楚,娶崔氏女不代表着皇帝向崔相低头,也不代表着皇上有所退让,这件事怕是要僵上一段时间。若你在外头听到了什么传闻,也莫要放在心上。”他微微一笑,笃定地说,“同李玉说,让她放宽心,就算李将军要上战场,战场也不在南边。”
程锦在太学中人缘很是不错,男子本就不若女子那般喜欢斤斤计较,程锦生得好看,谈吐风雅有趣,极讨人喜欢,就连程老夫人的寿辰,那些原本瞧不上承恩侯府的清高文人,竟也送了贺礼过来。
程夫人看着那些书画卷轴、摆件和古书孤本,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都是阿锦的同窗送的?”
“帖子上写的都是锦姐儿的名讳。”胡嬷嬷仔细翻看了帖子,将手里拣选出来的帖子递给程夫人。
“她倒是了得,去国子监不过月余,竟然教了这么好些同窗。”程夫人细细赏玩着,“这些东西虽然谈不上贵重,但是礼轻情意重,可见我阿锦有多讨人喜欢。”
“这是文大人送的。”胡嬷嬷一脸惊喜地拿起一副卷轴,上头竟然是文绍安画的百寿图,数百个形态各异的“寿”字跃然纸上,让人赞叹不已。
“文大人这一手字当真是妙极,这次送予老夫人的贺礼还真是用了心,这百寿图说起来轻巧,实际上极费功夫,没想到他竟肯为老夫人花这份心思,这要是传扬出去,咱们承恩侯府可得脸了……”
程夫人没有胡嬷嬷那么高兴,沉着脸盯着文绍安的字,都快把纸给瞪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胡嬷嬷一愣,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文绍安可是去年的状元,从里到外无一处不显示着他的出色,这样的美少年,谁不想同他扯上关系?偏程夫人横眉冷对的。
程夫人心里也是发苦,她自然欣赏文绍安的字画,他送了这么一副厚礼过来,承恩侯府上下也是极有面子,可是他既对程锦有意,便上门提亲啊,这么钓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虽然程锦年纪还小,但女子的时光有几年可以耽误?偏偏他就这么牵着她走,让人好不懊恼。
程夫人叹了口气,“把这些字画收起来吧,你再核对一遍礼单,给送了礼过来的人,都发帖子,请他们过来吃酒。”
“文大人也要送吗?”胡嬷嬷小心翼翼地觑着程夫人的神色,不明白是该送,还是不该送。
“送吧送吧……”程夫人挥挥手,一提起文绍安就觉得来气。
程老夫人的寿辰办得极热闹,京城人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太学早早便给程锦放了三天假。
在太学里饿得都面有菜色的程锦,一回来便放开肚皮大吃大喝起来。
“你可总算回来了,”程钤拉着她道,“太学的公厨不好,饿坏了吧?”
“饿坏了,大姐,给我一头牛我都能吞得下。”程锦不住地点头,肚子也很配合地跟着“咕咕”直叫。
明明太学也在京城,可她这一趟离家太久,让程夫人和程钤都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