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啊,好臭,我试着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使劲眨了几下,还是黑漆漆的,这是什么地方?周围的腐臭味令我作吐,我欲起身,却发现浑身无力,想要呼救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忽然听到周围一阵骚动,我随之就晃动起来。紧接着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马上就要进入凤兮城,接下来大家要哭的悲伤点,以免露出马脚。”
“司马……”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
“什么司马,是司徒,我叫司徒昌,连我的名字都忘记了,你这狗东西。”声音浑厚的男子厉声打断了刚刚男子的话。
“是是,司徒先生,小的该打。”说完就扇了自己俩清脆的耳光,然后接着说:“先生,我们一路走来,虽然官兵增多,可也没有出现什么岔子。更何况这凤兮城不归齐国管辖……”
“你懂什么!”声音浑厚的男子再次打断了那个人的话。“凤兮城处于我国、北燕和齐三国交界,人多眼杂,我们更好小心谨慎。”说完只听哗啦几下,我顿时感到恶臭加重,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滴滴答答的掉落我身上。我紧闭双眼,这帮可恶的家伙。
唢呐响起,“我们苦命的大小姐”,那个声音浑厚的男子捶着我上面的木板悲催的嚎啕大哭,要多假有多假,其他人也接踵而至,哭声此起彼伏。等等,他们是在哭我吗?周围这么黑,原来他们把我装进了棺材,还往里浇腐臭的脏水,心里恶心至极,只能忍住,不能被他们发现我已经醒了。从他们刚才的对话来看,我已经被带到凤兮城了,他们是谁?又要把我弄到哪里去?我不是已经嫁给赵平了吗?怎么会落入他们手中,大婚那天在渭河到底发生了什么?
外面哭声悲壮,被他们晃的昏昏沉沉,再次停下来时,只听那个声音浑厚的男人说:“军爷,你行行好,这是我们家苦命的小姐,去年春刚嫁到夫家,姑爷就被征去打小月国,谁知生离竟成死别,小姐与姑爷青梅竹马感情甚好,战死的消息传来,小姐就自缢了,两家老爷合意后决定将小姐尸骨葬在月亮湖,好让他们黄泉路上相伴。”
“这么大的味,都死了多久了?”
“一月有余了,军爷就通融一下吧!”
“好吧!好吧!赶紧走!真是晦气。”军人不耐烦的说。
“谢谢军爷。大家利索些。”声音浑厚的男子招呼众人离开。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检查,他们要去月亮湖,月亮湖是关外最大的湖泊,周围水草丰茂,是小月国牧民的主要牧场,去年三哥和赵平和小月国交战,妙计生擒小月国太子哲术,迫使小月国拿出月亮湖南部的所有城池来求和,并送来他们的小公主。难道抓我的这些人是小月国的,打仗打不过齐国,就抓我来要挟父皇?我试了一下,还是不能动弹,嗓子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就这样被他们摆布吗?等着我的又是怎样的结局?除了就这样躺着,我什么也干不了,我只能这样被动的接受自己的宿命。被动的接受父皇的指婚,被动的嫁给神勇将军赵平,本以为凭借自己的身份和赵平对自己的情分,会有一个平静的后半生,谁能想到我会在大婚之日被劫,还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我被他们晃的头晕目眩,加上周围不雅的气味,我一度又昏睡过去。棺木晃晃悠悠不知前行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感觉他们又停了下来,这时听到一阵欢呼。
“终于从凤栖城出来,先生,我看到月亮湖了!”不男不女的人很是激动。
“真是胡说,四周都是山林,再说月亮湖离这还有半天的路程呢!不过这一路上兄弟们辛苦了,今晚大家在此安营扎寨,明天下午我们就可以到达鸣风城,到时大家就可以恢复原貌了!”声音浑厚的司徒先生说。
“那棺木里的人今晚还要继续喂药么?”
“不用了,你待会带她去流溪边盥洗一下,换上我们的衣服,骑驰骋带她一起赶往鸣风城找百里纵。”
“先生是担心今晚会有变故?”
“白天我们进出凤兮城如此顺利,其中必有蹊跷,也许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所以今晚你必须带她走。”
“那先生呢?为什么不一起走?”
“此段山路崎岖不平,晚上更难前行,况且我们只有两匹马,我让阿绪和你同行。”
“是,先生,月铃告退。”
月铃,这个不男不女的叫月铃,名字倒是好听。他们说完就打开棺木,我眼前忽而一亮,半眯着眼睛瞧见眼前的人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果然是小月人。此人甚是奇怪,五官明明长得清秀,却偏偏有满脸的络腮胡子,不过耳后的肌肤倒挺白皙。耳边,她的耳垂也不一样啊!继续假装昏迷,月铃扛起我,走向一旁的密林,两个小厮紧跟在后面。走到一小径旁,月铃突然停住,后面的人也顿时立住,月铃回头转身对他们说:“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胆敢偷窥本大爷挖了你们的眼珠子。”
二人诚惶诚恐地答道:“小人不敢。”
月铃扛着我又朝里走了一段距离,将我放在溪边的石头旁靠着,她则解下腰间的竹筒去溪边接了清水,冷笑一声:“行了,别装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我缓缓睁开眼睛,她接着说“在刚才,开馆的时候,一见到光睫毛不停地颤抖。”她喝了口水,“昏睡的人是没有这么敏锐的知觉”。
我张了张嘴还是不能说话,她见我没有回答,就意识到我的处境。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她把药丸溶解在竹筒的清水里,递到我嘴边。我楞了一下,不知她这是喂的毒药还是,刚刚那个司徒不是已经说过不用喂我药了。见到我的迟疑,月铃笑了笑,“你这个还真是多疑,放心,这不是毒药,我们还没有随意处置你的权利。”
我慢慢喝下,苦涩,腥咸。“这边水还算干净,你好好洗个澡,这是你要换的衣服。”月铃将一套草绿色衣服放在青石边,警告我:“不要想着逃跑,你也逃不掉,一柱香过后我来接你。”说完掉头就走。
我看向溪边,我倒是想逃,可浑身无力,不由长叹一声。咦,我能发出声音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动弹了?我试着抬了一下胳膊,果然能动了!我挣扎着站起来,走向溪边,腿虽然有点麻木,但好歹恢复了知觉,慢慢都会好的。我蹲下欲洗把脸,忽然看到水里的倒影,这是我吗?蓬头垢面,眼圈发黑,浑身散发着一股恶臭。虽然月铃他们在外把守,但在荒郊野外梳洗,还是会顾虑重重,我摘下头上仅有的那只玉簪,散下头发,在溪边用清水梳洗着,等身上的异味去的差不多,我在旁边的凤尾竹丛里匆忙换了干净的衣物。这山涧周围景色甚好,树木青翠欲滴,鸟儿林间穿梭卖唱,地上不知名的野花也竞相开放。而我却无兴致欣赏,头发还在滴水,我拿干布擦着,微风不断吹过,头皮冻得发麻。站起来走出凤尾竹丛,刚好看到月铃身着一身紫色衣袍走来,如墨黑发自耳后垂下,没有了那假络腮胡子,倒还是清秀可人。
“看到我这幅模样,你不好奇?你早看出我是女子了?”
“你的破绽在这里,”我指着自己的耳垂对她说,“虽然小月国男女皆穿耳洞,但男人通常只穿右边,女子却是两侧。”
“你倒是细心,你头发这样散着可不行。”说着从刚刚我换下的衣服上撕扯下两段布条,按我坐下,拔掉玉簪,我慌忙阻止道:“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月铃瞪了我一眼,“你会绾我们小月国的发饰?”
我感到愕然,她要我扮作小月国女子,看来今天离开这里是真的了。月铃娴熟的绾了两鬓青丝,留两条麻花辫垂下,冷笑一声:“想不到你穿上我们衣服,没有了原来的高贵冷艳,倒增添了一些清新可人,细细看倒是有点像……”没说完月铃就起身走去。
我亦跟上,追问她“你刚刚说我像什么?”
“没什么。”月铃突然停下,转过身别有深意地看着我,“看你那么多废话,体力恢复了吧?看来待会我得绑住你?”
干嘛要绑我?小月人还真是善变,刚刚还晴空万里,没说几句就乌云密布,我后退两步选择沉默,以免接下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林间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我乖乖地跟在月铃的后面,忽然感到后面一阵疾风,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前面的月铃倒在地上。我强作镇定,深吸一口气回头一看,“嘘”,来人身着墨绿色外衣,摘下色蒙面纱巾。粗黑的眉毛,炯炯有神的眼睛,一张国字脸上皮肤粗而不糙,不由脱口而出:“赵将军!”
他看着我湿哒哒的头发,一脸愧疚:“对不起,这几日你受苦了,我们快走!”
我回头看了一下月铃,问他:“她没事吧!”
“没事,只是被我迷晕了。”说完带着我从另外一条山路走出密林,停下来时西天已暮云合璧,倦鸟归巢。
“赵将军,你不应该来的,他们阴险狡诈,我们不一定逃得掉,若是将军一人趁现在走还来得及。”我催促他。
他怔了一下,随即笑道:“你别担心,我带了足够的人,这一路上我们追击他们躲藏,还分为几拨真假难辨,好不容易才在凤栖城遇到他们,飞鸟谷是他们去月国的必经之路,我们就在此地在设伏,请君入瓮,估摸着这会他们已经束手就擒了,三殿下已别离崖下等着我们了。”
他似乎很自信,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之前我听司徒说要让一个叫阿绪的人和月铃同行,后来阿绪一直没有出现。难道是被擒住了,也不对,司徒已经预料到会有变故,还让月铃一人看护我,他这是欲擒故纵。到底鹿死谁手,仍不可知。“赵将军,我们可能中计了!”
赵平一脸错愕,“你说什么?”
“是这样,……”我把我之前所见所闻连同刚刚的分析讲给他听,赵平似乎很平静,我接着说“所以,赵将军,你得赶紧离开这里。”
“那你呢?”
“赵将军年少英勇,铁骨铮铮,齐国需要你;我就是一介女流之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和将军一起只是累赘。”
“我们成亲了,你还称我将军?”
“我们还没有拜堂,算不上成亲…”最后一句声音极小,不知他有没有听见,“总之将军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赵平苦笑一声:“若蘅,我想听你的实话,你有想过和我在一起吗?”
我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看向别处,虽然和赵平自小相识,但只是对他曾经的相救心存感激,长大了对他只是欣赏佩服,梅姨不止一次暗示我和青梅不能私许芳心,我也确实把心收的很好。
“若蘅,回答我!”赵平再一次逼问。天色渐黑,仙人洒下几个星子,忽明忽暗,我必须赶走他,为了三哥。我咬咬牙,转过身对他说:“没有!我没有爱慕过将军,也从未想过要嫁给将军共度一生,更受不起将军的深情厚爱。”
他点点头,一脸哀伤,“我明白了,过了今晚以后我再也不勉强你了。”说完赵平逼近我,伸出左臂环住我,还没等我反映过来,就感到后脑勺一痛,整个人栽在眼前这个人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