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近正午,骄阳似火,崔忆初满头是汗地站在第一百阶通天路上,她大口喘息着,即便已经没有前进的打算,可四周的天地灵气仍源源不断的钻入体内,她却似无所觉般向端木靖等人所在的地方行去。
断思崖的两名弟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走过来的娇小身影,她竟真的以淬体二层走到了通天路的第一百阶,这种战绩于由古至今也不过两人,一个是本宗现今的大弟子崔韶年,一个是前任大弟子崔晓风,这两个人不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天之骄子,尤其是后者,据闻那崔晓风是万年难遇的天才,天资优秀,且刻苦努力,短短十年的时间就进入了化灵修为,而当年他走至百步通天路之时才不过淬体一层。
而后五十年凝灵、百年聚灵、又百年汇神,仿佛在崔晓风的世界里修行从来都不是难事,那段时间断思崖在他的带领下意气风发,挥洒恣意,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永远辉煌,并带领宗门走向巅峰之时,却忽然自甘堕落,与凡人相恋,甚至不惜为那凡人放弃宗主之位。
其父崔万东、宗主崔安、崔是书和崔应无两位仙长多次相劝无果,最终甚至决定不惜杀那女子以挽回其心,可就在这时他却放下话来:自此以后她生,他生;她死,他死!宗门长老最终不忍杀他,只好将他逐出师门,所有人都认为几十年后,那女子身亡之时他一定会回来,可谁也没有想到,他就这样消失了,连同那女子一起,蒸发世间,宗门派人寻其下落几年,才得知万年难遇的绝代天才早已死亡。
面前的崔忆初也可以说是在淬体一层之时抵至第一百阶,毕竟那淬体二层是在五十几阶之时突破,如此战绩,放在断思崖里还无人做到,哪怕是现在的大弟子,未来的宗主崔韶年亦是在淬体六层之时抵至,由此可以见得她之天资堪比崔晓风。
崔忆初行至端木靖身侧,回头望向通天路,真是个好地方,尤其对于此刻的她而言,是修炼的绝佳场所,然而她毕竟是刚刚开始修行,是以哪怕是有通天路上的压迫之势协助,也不能一味的提升修为,要知道这种揠苗助长的修炼方式是修行大忌,更重要的是此处是断思崖。
“崔忆初,长老有请!”
她方站定,还不待说出一个字,崔惊风已经抵至,望着她的目光带着深深地探究与震惊。
她沉默无言,只转身跟在他的身后,他手掐印诀,不多时通天路两侧出现两条山路,山路没有通天路宽阔,亦不若通天路光可照人,然而那布满风霜的痕迹却恰恰体现了断思崖的历久弥新。
那两名弟子在崔惊风现身的刹那恭敬后退,端木靖紧跟在她的身侧,周天、周莹以及其他八名暗卫抬步跟上,到了此时他们对于崔忆初比起以往更多了一份慎重。
日升正空,一行人途经天门村,看到众多的凡人喜笑颜开,或是做农活,或是闲聊,却不见任何孩童,而当他们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时,尊敬、艳羡便成为他们目光中的主要内容。
“这些都是我们崔家人,每三年都会在本家选弟子,只要进入淬体一层,踏上十阶通天梯就可晋升为断思崖正式弟子,而外面的人若想进来则要在淬体一层之时踏上三十阶。”崔惊风悠悠开口,其内的骄傲与自豪弥漫而开。
端木靖等人虽然早就听闻此事,然而亲眼看到却是另一回事,这片大陆上的宗派众多,却只有断思崖的弟子是从家族之中选上来的,而其他的外姓弟子却需要从外门弟子做起,能够进入核心成为内门弟子的少之又少,可就算如此,这里亦是这片大陆上最强的门派,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崔忆初同样震惊,也终于有些了解崔家,明白断思崖的强大,可越是明白,她的血液越是沸腾,内心越是冰冷,在通天路之上感觉到的那种异样情绪之时,她就已经明白,身体内流的血液必是此崔家无疑,可越是确定,越是难过,越是愤怒。
她不明白,如此庞然大物的存在何以会让父亲走上那样的绝路,何以会让她的娘亲从来不敢透露父亲的名讳,生怕她来寻,又生怕别人来找,又矛盾于她不能认祖归宗,以至于临死都没能将父亲的身份、名字告知。
“到了!殿下与崔忆初进殿,其他人留在外面等候。”
崔惊风稳住身形,淡漠如常地说着,崔忆初与端木靖没有过多言语,跟在其后走上近千顷的云霄广场,云雾缭绕间云霄殿若隐若现,气势恢宏,置于云端,遥不可及,仙气渺渺令人望而生畏,望而生念。
广场正中是一鼎高百丈,宽百米的暗黑四方吞天鼎,两侧是比之要小一半的铜鼎,其上雕刻着翱翔九天的飞龙,栩栩如生,龙威阵阵,三只巨鼎烟雾袅袅,浓郁的檀香飘散空中,使这广场上的诸人心神宁静。
来来往往的断思崖弟子在看到崔忆初与端木靖之时皆满脸愤懑与不甘,二人视若无睹,径直步入大殿。
“我杀了你!”
才入,崔天山愤怒的咆哮刹那而至,刺耳的剑鸣破空传来,她不动声色,身体迅速向右退后一步,左手无名指、小指、拇指弯曲,食指中指并拢成剑于他的手臂之上轻轻一点,酸麻袭来,他强忍着没有将剑扔掉,却也再无法使上力道。
“什么时候断思崖的弟子成了疯狗?如此的不长记性。”崔忆初越过崔天山边向里走边看向上位的老者,虽然已近暮年,然而她还是能够看出她与他虽长相并不相像,却极为神似,血脉相连的异样感觉在此时清晰传来,将她心底那微小的期盼彻底消灭,她这才开口道:“名字!”
“崔万东!”那老者捋着胡须道。
“我问的是我父亲的名字。”
“崔晓风!”
“什么?”
崔晓风三个字落下,殿内的崔惊风与崔天山同时惊呼,而后看向崔忆初,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不仅是崔家人,还是那个人的孩子,虽然他已经死亡十七年了,然而他的辉煌却仍然在宗门内传递。
那个时候崔晓风经常在外历练,很少回宗门,是以除了长辈,同辈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不过听说造化阁中有他的一幅画像,然在他做下与凡人相恋并结婚生子的事情后,他的画像便无人问津,是以即使崔忆初与其长的极为相像,也没有被人认出来。
“他在哪里?”对于两人的吃惊,她没有任何感觉,因为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是最优秀的,所以他们震惊无可厚非。
“十七年前就死了。”
“仇人是谁?”她听此心中一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不知!”
“不知?哈?你居然说不知?即使我与你是初次相见,也能够感觉到血脉之间的感应非常强烈,按辈份你是我的祖父吧。”
“是!但我还是不知。”
“身为父亲,自己的儿子被人杀了,却能够安然的度过一十七年,有你这样的父亲,他被杀死倒也可以理解。”
“你不必拿话讥讽老夫,他当初既然做下那样的事情,被逐出师门、逐出家族是应当的,自己选择的路就是死也要走完。”
“就因为父亲与娘亲相恋?”她咬牙,本就很大的杏眼在这一刻尤为突出,仿佛只要再用用力,那双美丽的眼睛就会掉下来般。
“不错!”
“哼!这样的师门,这样的家族便是没有这件事情,父亲也定然是不会呆下去的,既然他死了,师门、父母家人都不管其仇,那就由我接下,别让我知道凶手是谁,若不然我定将他碎尸万段,魂飞魄散。”
“报仇是你的事情,今日叫你过来是想要回落日剑!”
“落日剑?”端木靖一直处于吃惊状态,可当这三个字出口之时,他的惊讶达到了高/潮,而后望向她久久不能言语。
崔惊风与崔天山互视一眼,其中的惊喜与激动溢满而出,高坐上的崔万东亦是满目的期待。
“你是说这柄匕首?”她拿出腰间的残匕。
“正是!”崔万东久坐的身体微微前倾,苍老的目光在看到这柄残匕之时木然发光。
“这、这怎么可能?长老,您是不是弄错了?”端木靖摇了摇头。
“虽然不明白何以会受到这般损毁,但它必是落日剑无疑,忆初,怎么说你也是崔家的人,也算是这断思崖的一份子,如今又与飞星国太子殿下交好,所以老夫才对你另眼相看,希望你能够识时务些,将此剑交出,老夫定会想办法将你留下来,日后的修行也算是有了方向。”
“原来它叫落日剑呀!断成这般我还以为是匕首呢!”
“嗡——”
崔忆初旁若无人地说着,落日剑居然还给了回应,她吃了一惊,随即反手将它别回腰间道:“抱歉,这是父亲留给我的,你们若想要回去,便问问我父亲,只要他点头,这柄剑就还给你!”
崔万东、崔惊山、崔天山听此顿时皱眉,虽然早便知道想让她交出来很难,却没想到她会以此为借口推托,完全与想好的走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