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台上的峥嵘碑前,围看的人已经不算多,甚至很多都不是山门弟子,而是来观礼云台论剑的各方修行之人。
三个月后便是立宗大典,他们与其回去,不如在此多作客些时日。
对于这样的选择,回元山里的执事们,并未拒绝。
故而他们在闲暇时,虽不能去各峰关键要地,但在山内看看风景,欣赏欣赏剑池弟子练剑,也别有一番风味。
而那些本门弟子,以及不少二代师长,则是趁此机会,踏入剑阁参悟修行。
当峥嵘碑之事传开后,这些来此观礼之人也忍不住好奇,来此观看。
相较于最开始的寥寥三四人,此时的峥嵘碑上已经姓名繁多,但全都居于石碑下方,最高处依旧是桓君独自一人。
而自八层以下,依旧一片空白,直到第三层才有人,但也仅仅只有一人,南秋野。
很多进入其中二代师长们,不知是进去较晚,还是南秋野真的如同当初的裴千山一样出色,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独自登高。
到了第二层,姓名已经不少,但以二代师长居多,勉强只有几名三代弟子的姓名,祁玉和岳寒衣也在其中。
宁白峰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上面一扫而过,看向峥嵘碑的最下方,在密集繁杂的姓名中,看到了吴子起与阮蔓蔓。
忽然间,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声惊呼。
宁白峰转头看去,却发现那人正看着自己。
随即更多的人转头看向他。
一场云台论剑,让所有人都记住了宁白峰这个人。
最后与裴千山的那一战,很多剑丸境修士都自叹弗如,甚至不少人扪心自问,若是单独与宁白峰对上,自己又该如何应对那样强悍的一剑。一番盘算下来,很多人都黯然失色,唯一的结果只能是如同裴千山一样,战死当场。
由此可见,这个名叫宁白峰的人,能越境杀敌。
虽说剑修杀力强,越境杀敌不算很稀奇,但终归见到的人不多。毕竟剑胆与剑丸之间的境界差距,就像是一道鸿沟,极难逾越。
然而云台上的论剑,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实力,这个人,真的做到了这件难以逾越的事。
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人钦佩。
宁白峰镇定地笑了笑。
经历了剑池上那场震耳欲聋的呼喊,他对突然而来的惊叫已经有些免疫。
随后他抬头望向浮云上的剑阁。
有人反应过来,峥嵘碑上并没有宁白峰的名字,换而言之,他是要去剑阁的,只不过是路过这里而已。
随后,不见宁白峰有何动作,脚下的剑云一起,拖着他飞往剑阁。
看着那道身影消失后,人群喧闹起来。
云台论剑最后获胜的五人,以实力来判断,毫无疑问宁白峰最强。但此时峥嵘碑上,南秋野已经一骑绝尘。
这两人从未交过手,若是遇上,又该撞出怎样的火花。
很多人心想,难道这又是一场论剑?
无数人充满期待。
有些人却在想,论剑五人已至其四,蒋方丈在哪里?
剑云散开,宁白峰站在剑阁前。
若说下方云台只有数尺大小,那么这座巍峨高耸的剑阁,就坐落在方圆数百丈的浮空岛上。
剑阁正门洞开,却无法看清里面。门楣很高,上面却并未悬挂匾额。
视线越过一层层雨檐,不断向上看去,一道紫芒立于剑阁顶端,仿佛直抵天幕。
站在阁前,仰望苍穹,人之渺小形同沙砾。
然而剑阁如剑,层层递进,纵是苍穹再高,也要直抵其上。
宁白峰静静站在剑阁前,心神逐渐放空,静默无言。
镇岳峰山脚偏僻处的树林间,有座茅草屋。
溪边
剑炉里,一个裸露双臂的汉子,握着一柄刻满阵法文字的铁锤,对着铁毡上那把烧红的剑猛砸。
声音震耳欲聋,铁毡上火花四溅。
当汉子手中铁锤再一次敲击在烧红的剑上时,剑身上骤然发出一声嗡鸣。
炽烈的火花四溅飞起,无形的力量澎湃而出,铁锤上那些阵法文字亮起细密的光华,汉子来不及反应,瞬间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重重砸在剑炉外的溪中,水花扑散,溪水截流。
好半晌,汉子站起身,拎着铁锤站在重新恢复流淌的溪水里。
他浑身湿透,极为狼狈,但眼神却并不慌乱,沉稳的看着剑炉。
炉外的草棚已经摧毁殆尽,甚至旁边的那座草屋都坍塌半边,但此时的汉子却并不关心这些,而是紧紧盯着悬浮在铁毡上,那柄通体赤红的长剑。
一股股轻微的震颤不断从剑上传开。
汉子紧了紧手中铁锤,缓缓抬头,目光穿过林叶间隙,落在那座剑阁上。
自宁白峰去往剑阁,无数道目光就时刻关注着峥嵘碑。
群山间很多人都等着看他能够攀上几层楼。
当人们翘首以待时,宁白峰的名字,却始终没有出现在峥嵘碑上。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都很诧异。
直到目前为止,能进入剑阁之中而没有姓名显现在峥嵘碑上,唯有阁主一人。
当然,被视为囚徒的左辞,很多人选择忽略。甚至有些人认为,若是左辞的名字出现在上面,是对峥嵘碑的侮辱。
如今又有人的姓名不在上面,不禁让众人浮想联翩。
难道是当初与阁主握手有关?
没有进入剑阁的弟子想起,宁白峰的腰上好像挂的是枚玉佩,而不是身份剑令。
剑令不在身上,进入剑阁没有姓名显露,这道也解释的通。
但问题在于,若是没有身份剑令,山内那些殿阁要地,根本就不会让人过去,强闯只会遭到禁制扑杀。
山下尚且如此,剑阁重地,若无剑令,更不可能进得去。
或许阁主可以无剑令出入剑阁,但宁白峰不是阁主。
难道他没进去?那他驾云而上又是怎么回事?
有人终于忍不住好奇,御剑去往高空,却看见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一身白衣的宁白峰,双手负后捏着画卷,只是静静仰头看着剑阁,并未进入其中。
消息传开后,很多人觉得扫兴又无语。
这个时候跑来瞻仰剑阁,这不是故意吊人胃口么。
然而无论众人怎么议论,那个白衣青年就站在剑阁前,一动不动。
一天过去,众人觉得是在瞻仰。
两天过去,有人觉得这是装蒜。
三天过去,有人认为他是恐惧。
十天过去,很多人都明白,他这是在入定。
大凡修行之人,入室闭关时,若是想要在修为上有所突破,亦或是研习各种术法秘笈,以及破除心障一类的情况,都会静坐自家洞府,确保不会被外界打扰的情况下,进入入定之中。
这也是为何山中修行,一次闭关之后,轻松过去数十上百年的原因。
但剑胆境寿数不过两百载,闭关入定获得突破还好说,若是数十近百年过去毫无寸进,等于就是在浪费时间。
故而跟多修行之人,境界越高越喜欢闭关。只因一次闭关数十近百年,对他们悠长的寿数来说,是件很微不足道的事实,反倒是用这些时间获得突破,那就是一笔赚翻天的买卖。
用商家的话来说,就是付出与收获对比问题。
因此世间行走的修行之人,皆以修为低者居多。
剑胆境入定者不是没有,但却没有想宁白峰这样入定的。
那位修行之人入定,选择地方不是慎之又慎。
甚至有些人为了闭关,特地去深山
老林的僻静之地,挖掘隐秘-洞府,然后各种阵法禁制摆了一地。
就怕被人打扰。
闭关成功则劈山而去,逍遥离去。
一旦失败
山泽野修喜欢乱跑深山幽谷,寻的就是这种大机缘。
而宁白峰的这番入定,居然堂而皇之的站在剑阁前,丝毫不做防护。
很多人感叹,不知他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
当宁白峰站在剑阁前入定的消息传开后,卓心远与姜枫近乎同时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下令严禁任何人靠近剑阁。
姜枫犹自不放心,释放出自己的本命飞剑。
剑阁外围方圆一里内,有道风带绕着剑阁飞转。
时间,就在他的入定之中走过。
半旬
一月
两月
随着时间朝着立宗大典靠近,山里的气氛再次逐渐热烈起来,越来越多的人赶到回元山。
甚至早已在外谣传的一些事,也逐渐被落实。
太白剑府与青莲剑坪的人,已经大举搬入回元山里,安排在三座山峰脚下的客居里。
两座下宗的弟子人数并不多,总共只有三百余人,当这些由下宗并入上宗的弟子们,看到剑池上那百余人集体练剑,剑光耀动群山的景象,同样震惊莫名。
当他们随后了解到,他们之中很大一部分,以后同样也要在那水面石柱上练剑修行,当即心思各异,议论纷纭。
下宗并入上宗众人的到来,引起的热闹只是一方面。
若是坤洲被天墟江一份为二,那么这些时日,坤洲北方有头有脸的山上宗门都已派人来此道贺。
坤洲道家领袖无涯道宫,派来的是天君邱辞的师弟袁尚,即墨神机山派来两位匠子,西北悬剑山来的是女子剑仙苏迎,巫山清都直接是家主宫谦亲至,大周东海定海城都由派人过来。
其他坤北仙家宗门来人更是不计其数,回元山外的寒城直接人满为患,就连城外那方圆近千里的林海雪原都随处看见人影。
距离寒城不远的息风谷,早已被各种仙家渡船塞满,随便一挪就会撞到一艘渡船。
时间的不断流逝,让各种事情不断在众人之间传扬。
剑阁固然让人仰望,但消息众多的,还是剑阁下的那块峥嵘碑。
时隔近三月,碑上的名字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曾经的南秋野不再是一骑绝尘,与其并肩的,乃是同样名声在外的祁玉,两人同时位于第五层。
达到了一个令人仰望的地步。
而这一层也只有他们两人。
其下更多的则是那些后入之人,甚至不少都是那些二代师长。
而上阳峰的嫡传大弟子岳寒衣,以极其艰难以及令人揪心的时间,在距离立宗大典的三天前,名字堪堪出现在第五层。
这个结果,让很多上阳峰嫡传弟子们松了一口气。
也就在这时,很多攀登剑阁的人,逐渐走出剑阁。
当他们看到站在剑阁前静立不动的宁宁白峰时,起先并未在意,直到有人想上前打招呼时,才骤然发现,他们居然无法靠近。
宁白峰的外围,有道看不见的力量在阻隔着他们,不是禁制,也不是灵气。
看不见摸不着,却又实实在在。
随着这些登阁之人的回来,剑阁前那个静站入定三个月的白衣人,引起的关注越来越多。
而当南秋野与祁玉两人最后踏出剑阁,上阳峰的钟声敲响之时,站在剑阁前的宁白峰终于有所动作。
他看着走出剑阁的南秋野与祁玉微微一笑,然后就在两人的诧异之中,进入剑阁。
此时,距离立宗大典,只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