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仇杀
第二日，潜智大师，给小男孩开了药方，让家人去抓药后，唐灵以他们又要上路了，却不料潜智大师在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摆了个摊，开始为人免费看病。
整整一天，来瞧的人还挺多。
令唐灵最不可思议地，有一对夫妻来问如何生男孩。
唐灵一个没忍住直接喷了，潜智大师毫不客气地抬脚踹了她一下，夫妻两人窘得满面通红……
到了晚上，唐灵整理东西时，才发现，潜智大师给大家开的药方与李大夫平日里开的大有不同，其中有几许多，根本就是家里常见，并且我们认为没用的。
唐灵拿着李大夫开过的同样的药方，和潜智大师的一对比，禁不住好奇道：“师父，为什么你跟李师叔对于同样的病，却不用同样的药呢？”
潜智大师示意她继续按摩，唐灵无语，只好放下手中的东西，一边帮他按，一边等着回答，不料手都酸了，一句话没开始，反而指挥她按这里，按那里，什么太轻，太重，简直是挑剔到不行。
“师父，您是故意的吧！”唐灵怒了，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人还分三六九等，更何况药，有何可问的。”潜智大师示意她继续，不要停。
唐灵有些懂，有些不懂。
净尘整理好自己的东西，上前替换唐灵，“小师叔我来吧！”
唐灵也不客气，将工作让给他，自己又回去整理今天遇到的问题了，看她停了笔，潜智大师才道：“可明白了？”
“差不多吧！”
“那你说说！”
唐灵想了想道：“师父今日看的都是穷人，他们正因为穷没有钱看病，更别说买药了，所以师父便让他们用家里常见的，不花钱的东西来治自己的病，若是实在不得已，才会让他们去药铺里抓药，可是这个道理？”
“同样能治病，为何还要花钱？”潜智大师的话简直扎心。
唐灵认同地点点头，若是她早点跟着师父学习，那逃难的两三个月，哪里需要到处挖药。不过想想，也是有得必有失的。
到了第二天，依然如此。
他们连续换了十几个地方，唐灵的笔记，做了厚厚的四五本，装在书箱里，分量一下子便增加了不少，看她那兴致勃勃，与净尘两人说说笑笑的模样，潜智大师轻轻地叹了口气，孩子的世界总是单纯又可爱的。
唐灵虽然不是真的孩子，可是她的世界也的确单纯。
她跟着潜智大师的目的，就是学本领。
关于仇恨什么的，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她把自己的人生规划的很好，该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她一直分的很清楚。
她这样的年纪，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努力丰富自己的知识，不管是用得着还是用不着，总会在关键的时候，起点什么用。
这么一来，大半年便过去了。
唐灵比起先前又长高了一截，缠着净尘每天练半个时辰的剑法，身体的协调和灵活度更好……
三个人坐在破旧的古庙中，围着火堆，烤着红薯和栗子，唐灵偶尔拿着个小木棍戳几下，眉眼弯弯道：“师父，我们能不能在大年三十年前，赶到到了苏州的寺里？”
在破庙中过个年，人生不要太圆满呀！
“那也要看这天气了！”谁知道这雪突然便下了起来。
一阵冷风吹进来，唐灵禁不住打了个寒碜，往潜智大师的旁边靠了靠，她不是胆小的人，可是对于这种方圆十里没有人烟的地方，还是心有余悸的。
她还是讨好地凑了过去，对潜智大师道：“师父给算算呗？”
潜智大师挑眉。
唐灵嬉皮笑脸道：“师父不是说自己会看天气么？算算这雪什么时候能停。”
今年的天真是反常的可怕，前半年雨雪交加，冰雹、洪灾的，到了后半年，整整一个夏天滴雨未下，他们这一路走来，经常看到大片大片的地土地没有收成，甚至连地皮上唯有的几棵草都蔫蔫的，甚至泛着黄。
结果到了秋天却天天下雨。
他们几乎是寸步难行的，原本计划着在十二月初赶到苏州，结果，因为这天气，耽搁了不知一星半点，最好的结果就是能赶个年夜饭。
唐灵摸了摸自己最近有些瘦了的小脸，嘟囔道：“到了苏州，我肯定先找个馆子，叫几条松鼠桂鱼，解解馋。”
跟着两个和尚出门，别人把你也当和尚对待，不是馒头就是米饭，青菜都是用水煮的，一点油得都没有，吃的唐灵眼冒绿光。
“啪”潜智大师伸手敲了她一下，“你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吃？”
唐灵直翻白眼，“我不想着吃，难道我想着死？”
死字未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马蹄声，唐灵一惊，一颗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江湖仇杀？
念头一闪而过，净尘速度趴到了窗户上往外一看，唐灵也顺手去摸自己的桃木剑。
却被潜智大师给按住了：“你以为是捉鬼呢？”
唐灵哭丧着脸，往潜智大师的身边又挪了挪，潜智大师伸手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吧，他们不会为难一个出家人。”
“可我不是呀！”
话音未落，净尘便将手搭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唐灵屏气凝神，两只手还是不自觉地握住了旁边的小木剑，马蹄声在门外突然停下，有一个大嗓门道：“快，让受伤的人先进去。”
话音未落，门便“砰”的一声被人一脚踹开，净尘躲闪不急，差点被撞到鼻子。
紧接着，便哗啦啦地进来了四五个人，唐灵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下子屋里挤了满了十二个，其中还有三个受伤的，其中一个是被人抬进来的，奄奄一息。
血从伤口气缓缓流下，一张脸白里发青。
唐灵本能地便想上去瞧瞧，却被潜智大师给拉了回来，带头的人，这才发现庙里还有其他人，目光一扫，最后落在了唐灵的身上。
黝黑的脸，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别人的血，在火光下狰狞恐怖。
110、拔箭
那人看到唐灵先是一愣，随后缓缓靠前，唐灵发现他的目光有问题，下意识地便将手捂住了脸，那人却突然道：“可是柳阳县的唐姑娘？”
这声音似曾相识。
她缓缓抬头，最后大着胆子往那人的脸上瞧了两圈，最后恍然道：“是是是沈镖头？”
她记忆中的沈镖头不是这样子的，据说他是沈家的一位关系老远老远的族人了，不过一看这身材，就更加确定了，沈镖头是她见过长得最高的人，当然了不知道与康王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沈镖头笑道：“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熟人，姑娘怎么会在此？而且还跟两个和尚在一起？”
他一边说，一边招呼没有受伤的人将东西都抬进来，唐灵这才发现，他们还有几车的货物，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封条上只写了个沈字，巨大的箱子，看起来沉沉的。
既然大家都认识，唐灵便想过去瞧瞧受伤的人，看了看潜智大师，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朝她点了点头，唐灵起身，走到沈镖头的面前，道：“我跟着师父出门云游，今日刚好遇到大雪便停在这里了。”
“这位是你的师父？”沈镖头有些不可思议。
唐灵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傻笑道：“正是我师父。”
“姑娘什么时候出家了？”沈镖头看着东西都放好了，也有人开始打火烧水，这才回头跟唐灵仔细说话，这一瞧吓了一大跳。
唐灵有些不好意思道：“俗家弟子，俗家弟子。”
她话音未落，那边受伤的两个人便巨烈地咳了起来，其中一个还能说话的，痛地呲牙咧嘴，给那个替他上药的道：“兄弟，你是想要你老哥哥的病呀，能不能轻点，轻点！”
“这箭若是不拔出来，怎么行？”拔箭的少年哭丧着脸，他是第一次跟着出来，就遇上这事，更悲剧的是，他还是队里仅有的一个学过点医的。
可是，他那也是岗前临时培训呀，根本没啥真本事，见到流血，自己都吓得半死，哪来顾得上其它。
“灵儿，你过去瞧瞧，净尘陪你师叔一起去。”潜智大师的声音虽然不高，可却浑厚有力，那边正因为拔箭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人，立刻便安静了，齐刷刷地望了过来。
被几双眼睛就这么瞪着，唐灵顿时觉得腿软。
沈镖头一拍脑门大笑道：“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姑娘曾在在城西那边的安置点给难民看过病，小五你让开，让唐姑娘来瞧瞧。”
唐灵头皮发麻，她这些日子是看过外伤，可那也是摔了呀，撞了呀，或者被砖头给砸了呀，像这种刀伤箭伤，她哪里遇到过，回头看了看潜智大师，发现师父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伤口的血还在流，不过位置还算好，在右肩胛骨那里，若是在左边，唐灵又是头皮一麻，对拔箭的小五道：“那个，我知道怎么拔，但是我力气小，所以，只能你自己来。”
小五刚伸展开的脸颊，立刻又皱到了一起。
颤抖着双手就又放了上去，唐灵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行不行，潜智大师上个月救一只被一根木棍扎中前腿的牛时，就是那样教她的，唐灵依葫芦划瓢，自己把木棍在柴草堆上绑好，自己试过几次，最后找出了一个最省力气，却又不将柴草弄乱的方面。
潜智大师当时看她那样，差点将饭都给喷了。
后来想想她学灸那会，还一遍又一遍地拿自己的手下练习呢，到了后来直接上腿了，便不理她，反而有些事情也需要实践才行。
唐灵按着自己的总结，先给他说了一遍，最后又示范了一次，小五深吸了口气，按着唐灵说的，一个用力便将箭给拔了出来，那人痛的嗷叫一声，差点晕过去，箭头带着点皮肉，血一下子便要喷出，唐灵速度将一声沫了药的白布按了上去，另一只手在同时，将一颗止痛的黑色药丸塞进了那人的嘴里。
速度快的惊人。
沈镖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灵。
他与她初见的时候，她看起来又瘦又小，只是出奇的漂亮。
过了还没一年，再次，她似乎比先前长大了好多，再瞧着手法，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他们走镖的，受个伤什么的真是太平常了，每个人的手法，都差不多。
唐灵替那人包扎好，又去看另一个，另一个比起他来算是好的，只是被砍了两刀，身上的口子虽然深，却只是皮肉，她给利索地帮他清洗下伤口，洒上药，一包扎，便算是完事，然而，到了最后一个躺在地上面色灰白的人时，心头突的一跳。
若是他胸口微弱的呼吸，她当真以为这个人已经死了。
唐灵按照潜智大师的方法，先是检查了一下，伤口，最后又先给对方服了点药，这才开始处理伤口，有些奇怪道：“沈镖头，他身上的旧伤已经化脓了。”
怪不得，高烧不退，整个人已经糊涂了。
沈镖头无奈道：“可有办法救？”
唐灵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她与净尘两人先帮着清洗伤口，再处理，忙了大半个时辰，才将伤最重的这个人收拾好。
唐灵将自己的手狠狠地清洗了好几遍，望着通红的手指，还是觉得血腥味极重，这是她第一次处理受伤的人，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慢慢将他们看为稀松平常的病人，再到后来每一次动手，都考虎到病人的感受，等等，也只不过是一小段时间的距离。
唐灵记完了笔记，又将自己的决定用的药方拿去给潜智大师瞧，潜智大师看了两遍，指出她中间的几位药太过温和，唐灵有些惊讶，不过一想，也是，便将药方给了一遍，潜智大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让她将药方给沈镖头，明日一早便让人去抓药。
一切准备就绪，她才在潜智大师的旁边躺了下来，然而，久久都无法入睡，不是旁边的镖师们传来的痛苦呻吟声，就是外面的风卷雪花，刺耳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