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群山环绕水曲如缎,悄悄酝酿着这青山绿水间的宁静祥和;撑着墨绿油伞的朱昔时,抬起头望望那蜿蜒盘旋的青石小道,不知这路将把自己带领向何方。
怔然之间,远处传来阵阵若隐若现地钟响,似乎是从对面山寺发出的;悠扬的钟声衬和着渐渐暗淡下来天色,愈发托显出这里静谧怡人。
风雨静息,不断踟蹰着脚步的朱昔时容颜间掺杂着淡淡地哀伤。有人说,只要心境乐观,脚下路就会越走越宽阔;可朱昔时一路走走停停却越发惶惑起来,不禁期盼着能遇上一人好告诉她,这脚下的路何时才是个尽头?
“小时丫头。”
正在神情恍惚间,耳边响起了一声暖暖地呼唤,暂时打断了朱昔时的怅然。仰头一望,百里圣就坐在几十阶山阶上的凉亭中,边抽着水烟,边笑眯眯地看着雨中踟蹰的朱昔时。
“上来坐会儿吧,小心青苔滑脚。”
风雨如晦,迷茫间突然一声关怀也是触动了朱昔时的心。点点头,她便加快了些脚力,朝百里圣所处的凉亭走去。
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自然所处的视野也不同了。烟雨朦胧中,那山,那水,那天,那地,如一卷壮丽的山水画卷在眼前展开,不由惹得人静心驻步欣赏。
“这里的风景不错吧?”
洗了一口水烟,百里圣的目光也是跟着朱昔时一道望出了凉亭,同感受这山水间的灵秀之气。心烦意乱的心,在这方宁静山水中渐渐沉淀下来,看得痴痴的朱昔时也是不禁点头示意到。
“嗯。这里好美。”
“那你看见了什么?”
似乎并不怎么满意朱昔时的回应,百里圣又进一步问上她,这倒是有点考人的意味。
眉目有惊色,慢慢收回了自己欣赏山水美景的心,细想一番的朱昔时有些不自信地再次回答百里圣。
“我看见了如画的风景,感受到了意外的宁静。”
百里圣淡然一笑,却是摇摇头。
“你虽感受到了山水间宁静。却没有看见外面世界的广阔。心依旧不能自在逍遥。”
放下水烟筒,百里圣遥望向群山后更远的地方,幽幽地说到。
“执念越深。束缚越深,你的心无法走出这小小一方天地,再去领略外面世界的无限风光;心即使得一时宁静,终归是要被这纷纷扰扰打乱。活得潇洒不是说着那般容易的事。首要的是心要放下执着,可此时的你却做不到。”
百里圣的话深深地触动了朱昔时。原以为走出太原府来到临安城。会闯出一片精彩,人生会变得不同;可朱昔时渐渐体会到,自己的心在这片繁华中沉沉浮浮,已经不似以往那般无忧了。很多事情在有意无意地已经弯曲了她单纯的初衷。
快乐多一些还是痛苦多一些,她这个精明小算盘已经算不清了。
“谁都有年少轻狂之时,放不下执念是理所当然的。老儿作为过来人只想提醒你一句。若这里的是非你背负不了,不如早早离去;临安这地方繁华不假。可多少阴暗包藏其中不是你尽数能预料的。不如做个匆匆过客,领略过就放下了。”
谈话间,那放在一边的水烟筒已经熄灭,百里圣从怀里又摸出了两枚打火石,“嚓嚓嚓”地摩擦着点烟丝。朱昔时看着左右手指残缺的百里圣,心里莫名一阵酸,连忙间他手中的打火石接了过来。
“我来吧,老爷子。”
没反对,百里圣顺势接下了这丫头的孝心,等待这水烟再次燃起的一刻,也在认认真真地审视着朱昔时。
猩红的火星在烟丝间闪烁,阵阵带着药香的气味从水烟筒中弥散出来,给人一阵醒脑的感觉。静静地抽了几口,百里圣幽幽地为朱昔时指正上。
“你这丫头刀子嘴豆腐心,老儿我素来喜欢你直来直往的性子。可心软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什么事情你都放在心上掂量着,放在肩膀上扛着,你个女儿家能承受住吗?量力而为,扛不住就放下,没人会怨怪你一句。毕竟你尽力了不是吗?”
“改不了了,我就是这烂好人性子,见不得谁遭罪。老爷子你是医中圣手,或许将来有本事帮我换一副铁石心肠,兴许我还有救。”
“贫嘴丫头!别盼了,老儿我一辈子怕是都没这换心换肺的本事。”
爆栗子轻轻地敲在朱昔时脑门上,却显得宠溺味十足。眼前之景,倒不像一对师徒,而像极了一对恩情满满的父女。
手一展,百里圣的四指就拢在了朱昔时脸庞,关怀备至地嘱咐到。
“既然决心坚持到底,那就要拿出十倍百倍的坚强来,让那些宵小知道你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
灵犀所致,朱昔时也是伸手圈捂住百里圣放在她脸颊间的手,含泪应到。
“小时记住了。老爷子,你也要好生照顾好自己,往后福禄那孩子还要让你费心教导了。仇恨这东西害人不浅,我不想他一辈子背负着这东西过活”
“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福禄虽是个孩子可毕竟有自己的思想意志,我们只能从旁引得,勉强不得。至于福禄能听进去多少,只能看他自己的福缘造化了。”
眼帘一垂,晶莹的泪便掉落下来,福禄的好坏朱昔时真是操碎了心。
“好啦,收起你这哭哭啼啼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里真不舒坦。既然你这做师娘如此放心不下,那还不赶紧回去多叮嘱那孩子两句,免得日后没机会了。”
快速地抹去了眼中那不争气的眼泪,朱昔时也是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福禄那孩子如今心性敏感,我也不知该叮嘱他些什么,毕竟沈大娘她我老是害怕那孩子会恨我。”
“杞人忧天,你这蠢丫头就这般不相信那孩子?看来你这师娘真是白当了,那孩子心地纯善,看得出当时你开导福禄时他那话是真心话,他是真把你当至亲之人尊敬着;艰难之下仍不泯人性初善,福禄这孩子真心不容易。敞开心扉抛下恩仇,好好和那孩子说说话,以后很难再有相见的机会了,多珍惜啊丫头。”
紧闭着泪眼,朱昔时不断地点头,再点头人生本就苦多乐少,聚散难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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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