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从南宫来看他俩的时候,他俩双方正躺在床上闲聊。
阿休说:“要是天天在这里洗砚,什么时候能做上大官啊。”
憨喜想了想,对他说:“阿休兄弟,万丈高楼从地起。做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慢慢来嘛。朱元章就是和尚出身,刘邦出道之前,也才只是一个亭长啊。”
阿休叹一口气,“话虽如此,但是你是不知道我那老爸,他恨不能明天就坐上太上皇。”
太上皇,哟嗬,口气不小啊。不过,小人物也有大志向,倒不是什么错事。
这时候,董大探头进来,招呼道:“两位小兄弟,活计还算适应吧。我现在代表陆执事来看望大家。你们一定还没吃东西吧,我带了两只烧鸡。”
阿休一听烧鸡两个字,本来已经累得瘫痪的身体仿佛注射了一针兴奋剂,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憨喜哥真够义气,说吃烧鸡就吃烧鸡。”
“啊,这个——是的,憨喜哥向来说话算数。”憨喜附和道。
憨喜也没想到,这位董大竟然来送烧鸡。
董大总是这样,每一位初到善恶园的新儒生,都能得到董大的照顾。憨喜和阿休也不例外。
所以,董大在善恶园的口碑非常好。也正因为如此,他在善恶园,总能探听到别人探听不到的内幕消息。比如那些从各处来的儒生,是哪个门派,来善恶园习儒修身的真实目的。他们与十八禁忌轩有没有关系,甚至认不认识船山儒师。因为船山儒师在善恶园四大儒师当中刚正不阿,任何一位善恶园的儒生都对他心怀禁忌。
所以,董大总是利用他自己的方便为陆羽书探得许多对他有利的消息。
由此可见,董大是陆执事的人。
这些,憨喜与阿休自然不知道。他们只对烧鸡感兴趣。他们已经好几天没吃肉了。
董大走了。阿休问憨喜:“憨喜哥,你是怎么知道董大给咱送烧鸡的?”
“噢,这个嘛,猜的。”
“猜的?我怎么猜不到,还是你厉害。”
阿休边啃烧鸡,边问。
“憨喜哥,你再猜猜,那个腾杼云现在哪里?”
“她?”
经阿休这么一问,憨喜还真的得猜一猜唻。
这个腾杼云,怎么就突然出现在善恶园呢。她来善恶园,有什么目的。
之前,憨喜对于腾杼云的出现,是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他是不知道却很想知道。为何?因为之前,他初到善恶园,一切都去留不定。现在不同,现在他被安排在砚池湖洗砚,算是安定下来,要呆一段时间了。
如果腾杼云继续呆在善恶园,对他来说,就是直接的影响,甚至与他构成某些威胁。而消除这些威胁,首要的是弄清楚腾杼云的来龙去脉,甚至她的隐身之地。只有了解了,有所准备,才能防患于未然。
想到这里,憨喜对阿休道:“我肚子不舒服,出去一下哈。”
憨喜走出居所,直接往南宫方向而去。他猜测,腾杼云极有可能在南宫殿。
憨喜现在的脚步,快得很,不仅步子迈得大,节奏也快上三五倍。一刻钟的功夫,就到了南宫殿。
南宫殿内灯火通明,门口还有值班的儒生。他是一个在砚池湖洗砚的,位低人微,冒然往前闯,肯定是不行的。再说,他也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理由,都亥时了,更不能说来找腾杼云。
于是,憨喜在南宫殿外寻摸。
这黑灯瞎火的,漫无目地,到哪里去找。
憨喜在南宫殿外转了一圈,突然肚子一疼,真的应验了。亦或是好久没吃肉了,烧鸡的油太多,把肠子给吃滑了。
瞅见前边一个树林,憨喜赶紧奔过去,一脚踢在一块石板上,低头一看,原来是个土地庙。
靠,善恶园也有土地庙。
憨喜解开裤子,打算在土地庙前解决了。转念一想不妥,对土地公公不尊敬。于是跑到土地庙后,盘起蹲来。
憨喜解决了内急,刚要起身,忽然听到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传过来。
……
山青水秀太阳高
好呀么好风飘
一心想着她呀她
我想得真心焦
为了那心上人
睡呀睡不着
我只怕呀找不到
那叫我怎么好
山青水秀太阳高
好呀么好风飘
三脚两步跑呀跑
快赶到土地庙……
……这是一个男的他,想着女的她。
谁?憨喜一惊。
仔细再听,那腔调,却似陆羽书。
近了,憨喜定睛一看,果然是陆羽书,手里还提着一个酒瓶子,跌跌撞撞,一屁股坐在土地庙前。
尽管夜晚很暗,他还是能一下子就辨认出来。因为陆羽书不同于其他的儒生,他的傲慢就像一根电线杆插在地里,显而易见。
好悬呢!
半夜三更的,他跑到这里干什么。
再说这个土地庙,本来就不大,他在前边,他在后边,这时间一长,非得暴露了不可。
陆羽书在土地庙前又唱又念,憨喜听了半天,也没听出头绪,到底是为了谁赶到土地庙。
本以为陆羽书很快就会走,谁知,他跟哭丧一样,在土地庙前没完没了地打坐唱念,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憨喜也不敢动,生怕暴露了自己。蹲得两脚发麻,两条腿如铁桶,灌满了铅。
最后,他似乎是闻到了憨喜排泄出来的大便的臭气,拿手在脸上胡乱扫着。
嘟嘟囔囔:“靠!你不待见我,土地爷也不待见我,净放臭屁。罢了,陆大人走了。拜拜!”
陆羽书提起酒瓶子,摇摇晃晃地走了。
憨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提起裤子,悄悄地绕过南宫殿,直奔砚池湖而去。
回到柴房,见阿休已经睡熟了。
原来,吃完烧鸡,阿休满嘴喷香,连打个哈欠都带着一股醉人的香气,很快进入了梦乡。
憨喜捏了捏阿休的鼻子,悄声问道:“烧鸡好吃吗?”
“好吃,好吃。”
阿休似乎醒了,连声回道。
哈!这个阿休,到底是睡着了,还是醒着呢。
憨喜不去管他,铺床睡觉。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以德障恶,弃恶而求德。
德,是习儒修行的核心,是玩儒世界里的基石。积德犹如炼气,都是修真的要义。
污浊崮顶的恍惚所见,难道是冥冥之中某种神灵的昭示吗?
就在憨喜陷入深深的沉思中的时候,阿休突然一个哆嗦,从床上趄趔一下子坐了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别打我了,别打我了,别打我了!”
憨喜吃惊之余,弄清是阿休说的梦话。便跳下床,走过去安慰他。他却嚷嚷个不停,对憨喜的劝慰置之不理。
到了最后,阿休的眼里竟然有泪花闪现。
哎,这小子。憨喜摇了摇头。
这样持续了数分钟,阿休倒头又睡着了,跟没事人似地。
憨喜猜想,这个阿休,也许是在家乡的时候,经常被父亲打骂,留下的心灵创伤。所以在夜籁人静的时候,会突发惊厥症状。
接下来,他就听到了阿休均匀的呼吸声……
砚池湖少有人来,夜晚更是静谧。
憨喜想起不齐学院,想起荀七十二,更想起他的父亲。那脾气坏透了的老复员军人,也不知道他现在一个人是怎样过的。
憨喜摇一摇头,觉得自己流落在善恶园,实在是不应该。他想得赶紧医治好自己不能笑的毛病,早日回到不齐地去。那个坏脾气的老复员军人不计前嫌,肯为他联系工作单位,实在不容易,他不能辜负了他。
这真是个奇怪的夜晚,直到子时,憨喜才倒头睡去。一任房门外的月光,水银一般倾倒在门前,且不管它。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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