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审的很快。
审案之前,刘大人命人把府衙大门打开。围在外面的民众并没有走开,看到小吏开门,顿时大喜过望。站在前面的人探头探脑,拥挤着吵闹着,不时把案情进展往外围报去。
黄少爷顶着他爹那一双似乎要把他瞪穿的眼,颤颤抖抖说了事情原委。
原来十日前黄少爷去黄河堤玩耍,正撞见这小姑娘在路旁哭泣父亡无地可葬。黄少爷当场发善心,手朝着黄河滩边自己家一块林地一指,说你便把你爹葬在那里好了。
小姑娘当场磕头跪谢,没有器具,拿瓦片挖了墓穴出来,葬了父亲。
黄少爷一通善心发过,也要求这姑娘过些日子攒了钱,便付清地资。
没想到今日黄少爷忽然于街市偶遇她,忽的发现她竟然长得十分标致,便改了主意,不要钱了,想掳走她做丫头。
结果被崔泽一行人碰到了,这才一言不合打了起来。
那小姑娘跪在地上承认,事情的确如黄少爷所讲,并无错漏。
黄老爷忙交代黄少爷不要再追债,磕头求刘大人不要重罚。
“可是,”崔泽淡淡道,“我把他打残废了,该如何赔啊。”
“没有没有,”黄少爷手脚撑着地当场爬了起来,“我,我好好的呢。”
府衙外众人指着黄少爷轰然而笑,黄老爷低着头,一张老脸红彤彤的。
“原来真是英雄救美!”有人大声赞叹道。
“咱们汴州就是好人多。”卖糖葫芦的人举着货架自得道。
“什么啊?你没有听到口音吗?人家英雄是外地人!”又有人大声反驳道。
大堂内的崔泽站立如松,突地转身朝府衙外看了一眼。
“哟!”有人高声赞道,“英雄貌比潘安。”
崔泽几乎要跳起来。
“听到了没?就有识相的!”
林钰抿着嘴点了点头,“要不要往外面撒银子表示一下。”
崔泽笑起来。
大堂上的刘大人已经审判完毕。判黄少爷街头滋事,好在除了自己被打了一顿,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所以轻判当庭杖责二十。判黄大人以权谋私,擅遣衙役抓人。由于黄大人是朝廷命官,刘大人只写公文报都察院问责,无权惩治。
黄大人脸上豆大的汗珠倾盆而落,跪在地上听着黄少爷鬼哭狼嚎的喊叫声,叩头领命。
“听听!连黄大人都判了!”围观的人乐道。
“没有判!说是上报都察院!”
“那不是要削官?为了咱们老百姓,看看,刘大人连下属都不轻饶。刘大人好官啊。”一个人举着张酒幡颤抖着声音道。
想必是正在挂酒幡呢,就随着民众来看热闹了。
一个啃着烤红薯的男人赞道:“刘大人好官!”
“青天大老爷啊!”
随着这人的恭维,民众们陆陆续续反应过来,呼呼啦啦跪倒一片叩头称颂。
刘大人抿嘴点头,肃穆的脸上掩饰不住几分激动。
想不到啊,平日里疑难杂案审了一个又一个,这小小的当街斗殴,竟然便让民众如此沸腾。
直到引着崔泽和林钰一行穿过大堂,到得二堂,来到处理公文的小室,刘大人的脚步还有点飘。
待众人就坐,屏退了随行下属和丫头护卫,刘大人方恭恭敬敬道,“一别将近一年,不知道国公爷是否一切安好。”
崔泽客客套套地回了,二人又闲聊几句,林钰才知道刘大人任汴州府尹前,曾到京城接受任命,正是辅国公陪同面圣的。两人又聊了几句京城里熟识之人的趣闻,刘大人终于忍不住问道:“敢问世子爷,此次驾临河南道,所为何事,有没有下官可以效力的地方。”
崔泽似乎早料到他会这么问,闻言打了个哈哈。
那便是不方便说了。
刘大人忙安排布菜,当下引着崔泽二人到厢房就坐。
因崔泽未说来此是为何事,席间便没有安排官员陪同,算作家宴。
林钰终于吃到了汴州闻名遐迩的小包子,让她意外的是这小包子薄薄的皮内含着香汤,名唤灌汤包。
正拨开包子皮舀起汁水,听到崔泽问刘大人道:“刚进得汴州,便遇到了这样的事。按理说,那小姑娘的父亲因为修建河堤而死,该有抚恤安葬费用。怎么险些卖身葬父了呢?”
无论如何,国公府世子爷在他刘大人的府衙大堂走过一遭的事情,必然会传遍京城了。
现在又提起这事,刘大人只觉得手心冒汗,脊背冰凉。他肃了肃神色,脸上露出些不自在的笑,才停著抬头道:“不瞒世子爷,汴州境内黄河河道,凶险蜿蜒,每年工部拨下来的银两不少,尽数耗进去还不够,府里常常再贴补些。死伤抚恤的银两,实在是拿不出来。”
崔泽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夹了一块烧鹅吃了起来。刘大人战战兢兢拿起筷子,就要再吃,听得崔泽又问道:“我听说工部派了人来整修河道,力图降低水位,来的人刘大人见过了吗?”
刘大人忙回禀道:“来的是工部少监使张灿,下官已经见过了。”
“他们住在哪里?”林钰抬头道。
“就在汴州官府驿站内歇息,这两日听说不怎么回来,下官公务繁忙,便没有去关怀。实在是疏忽了。”刘大人面上惭愧之色,温声道。
“不关你的事,”崔泽摆了摆手,“我们自去拜会便好,刘大人不必操劳这些细微小事。”
刘大人忙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下官该陪同才好。这样也可查查今年河流的情形。”
崔泽不再拒绝,低头吃粥。刘大人等了片刻,见他又细品菜肴,方才捡起筷子。一块黑椒炒牛柳刚放入口中,崔泽又道:“汴州上一次水灾,是什么时候?”
刘大人含着牛柳不能说话,忙三两下咽下去,慌忙道:“下官任上,未发生水灾。州府志上有载,上一次在二十年前。”
抓起杯子喝了杯水,又道:“外面的那些传言,还请世子爷不要相信,放心在汴州多留些日子。”
“外面的传言?”崔泽眉头一挑道:“什么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