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的边关驻守让肃王的皮肤不似其他皇族贵胄那样白皙,可也许是因为征战的缘故,他的眼神比寻常人凌厉得多。此时他站在花萼楼敞阔的门前,神色里除了恭谨,似乎还有一些怒火。
怡贵妃看着他这样的怒火,一股气憋在心胸,心生胆怯之下,不知道该怎么对答了。
肃王何人?
铲除突厥余孽,阔大弘疆土千里,厮杀之气就算是站在这兴庆宫,还是能从眼角眉梢看到。
好在太后对这样的怒火浑不在意,这是她的儿子,虽然平日里感情疏离,但是总是可以训话的。
太后慌慌张张向前几步,殿内众人忙或搀或关切地站起来。
先帝在时,太后便是出了名的后宫嫔妃里脾气最坏的。而且太后教子,从来手持棍棒。肃王算是挨打少的,宣武帝做太子时,没少因为功课疏漏被太后责打。就连乖巧的怀王,也挨过几棍子。
自宣武帝即位后,她总算收了脾气,每日里笑眯眯的。
可这一次,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皱起深深的沟壑,眼中怒光瞪着肃王,似乎下一刻便要一拐杖拍在他身上。
肃王没有动,只是面对太后稳稳当当跪着,等太后近前。
“哀家老了,”太后低头看着肃王,“但是哀家还能不能问一句,你是为什么?”
肃王抬起头,神情恭肃道:“禀母后,昨日夜,二皇子李畅私自出宫,挟持文安公主的妹妹林轻盈至城外别庄。引不识二皇子的林府护卫与二皇子护卫在城外激战,死伤近百人。”
肃王说到这里,抬头看太后的反应。
私自出宫,挟持谁的妹妹,城外激战。
每听到一个关键处,太后的神色就变上一变。
她的脸正一点点变白,等那白到极限,又忽的红了。
“你!”太后怔怔道,“昨日夜,文安县主和畅儿都在兴庆宫宴饮,什么时候出的事,哀家怎么不知道?”
太后身旁的内侍温声道:“禀太后,昨日您歇下后,文安县主的确在这里说到她的妹妹失踪,而她也的确表明自己怀疑二皇子。”
敢在宴会上公然质疑皇子,好大的胆子。
“不可能!”太后的拐杖在地面上猛磕几下,“畅儿那么乖,怎么可能做出挟持女儿家的事情!”
殿内忽的听到一声哀哭,接着怡贵妃上前跪在了太后面前。她扯住太后的裙裾,双眼含泪。
“求母后做主,臣妾虽然教养不当,但是畅儿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情。”她脸上泪痕纵横,臣妾昨日的确不知道畅儿出宫玩耍了,但是畅儿乖巧,就算出事,也是林氏丫头使了手段蛊惑了咱们畅儿。”
“放肆!”皇帝的声音传来。
他正站在远处,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案上一放,厉声道,“女子重声名,且不可未理清头绪,便坏人家名声。”
怡贵妃抽抽搭搭哭起来,“可是咱们畅儿,哪个不夸他乖巧懂事心地善良。他连刀枪都不敢动,觉得杀伤人命是可怕的事,怎么会挟持别人呢?”
太后显然已经被气晕了,她用手抚着胸口,沉声道:“畅儿若果真跟林家二小姐在一起,可伤到她分毫吗?”
肃王眼中的那一缕怒气更盛,冷声道:“伤到的倒不是二小姐,而是去救她的文安县主。”
“文安县主?”太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肃王抬眼看了他一眼,他神情自若,也回视过来。肃王只好答道:“是,文安县主受了重伤,如今正在昏迷中。而自小陪伴她的婢女,也为了保护林钰而被乱箭射杀。”
乱箭射杀,这是厮战到了什么程度?
而若没有她保护,文安县主是不是便死掉了。
文安县主林钰,刚因为救护太子、协助护河有功,被破格由平民晋升为贵人身份。
就连她之前的把做师傅,都升了工部员外郎。
而在这之前,林氏的织锦工艺,更是解了大弘的困境。
如今才过了多久,她本人便被二皇子所伤,生死不明了。如果传出去,皇室无疑会被百姓猜疑,是因为没有亲民之心,才会前恭后倨,伤人性命。
太后吸了一口气,“即便如此,如何便证明是畅儿伤了她?”
肃王眉头微蹙,声音冷淡道:“昨日夜里,儿臣把混战双方全部押入了刑部大牢。刑部审问案件是一绝,随便拉出来几个审一审,便可明了。”
刑部审问案件的手段,何止是一绝。
用毒用刑,甚至是迷幻药品,只要能逼供,无所不用其极。
“那……”太后心中一痛,神情迟疑,“问了没有?”
“没有,”肃王简单答,“林氏多数人并不识得二皇子,又兼夜色浓重,所以尽管畅儿再三表明身份,儿臣也没有认他。”
“可你心里知道是他。”怡贵妃泪水涟涟,问道。
“是。”肃王答,“虽然已经两年未见,但是二皇子肖父,不难认出来。”
“好了,”皇帝走近几步道,“如今事情明朗,律弟你觉得该如何办。”
“怎么便明朗了?”太后道,“事情真的是畅儿做下的吗?”她脸上怒容稍减,取而代之的是慌乱。
“难道真要刑部去审问?去查证?”她神情着急,似乎恨不得此时便去往刑部大牢,看一看自己的孙子怎么样了。
肃王站了起来。
他个子比其他人高一些,这么一站,就连皇帝都要微微仰视他了。
只见他走近太后几步,亲自扶住了太后的胳膊,“儿臣以为,这件事不用去审问了。”
“为何?”太后神情不解,就连皇帝也看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
肃王不惜亲自出城平息混战,又把所有人丢进刑部大牢,说他没有居心谁也不相信。
甚至于他刚刚在说明的时候,就连皇帝都在怀疑,他有心站在太子这一方,打压怡贵妃一族了。
如今竟然就不审了?
太后蓦地被肃王拉住,几分不自然,看向他。
肃王眼中虽有怒气,但是俨然已经少了很多。
“因为这件事,其实是我皇家的家事。”
他神情平和,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