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太后病重(1 / 1)

<>安德海:“皇上莫急,奴才去打听的时候,令妃娘娘的病已大有起色,昨日便能下地了,只这家书便由宫女代笔……”

弘历松了口气,继而觉得有些尴尬。

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她,可一听见她出事,立刻变了脸色,慌了手脚,还说不在乎?这话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

还好海兰察这时候来了,免去了他的尴尬。

“皇上!”海兰察面上全是喜色,“阿尔楚尔之战我军大捷,大小和卓仅率三百人仓惶出奔巴达克山,终为追兵所获,大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了!”

弘历面露惊喜,既喜大获全胜,又喜他来得正好,避免了自己继续尴尬:“好!立刻吩咐下去,筹备西征将士返京凯旋事宜,朕要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

海兰察:“皇上,兆惠将军还说,将带回一件礼物。”

弘历一愣:“礼物?”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海兰察现下的表情有些古怪。

“是……”海兰察神色复杂道,“回部图尔都台吉要献给大清皇帝陛下一件……美丽的礼物。”

三位郡王纷纷出屋迎接,总是是把和亲王等来了,却不知跟他说些什么。

弘昼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觉得先是一路飞奔,这时又看到所有的人,脸色均与平时不同,心里不由得害怕,“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奕譞赶紧去抱住他说:“六哥别哭,别哭!太后娘娘在里面等着呢。”“先把载澄抱开吧!”弘历吩咐安德海,“可也别走远了!太后说不定随时要找载澄!”

安德海答应着把载澄抱了到殿后去玩,到天快黑时,还不见动静。其时消息已经遍传,宫内宫外,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无不以惊疑焦灼的心情,希望了解太后昏厥以后的详细情形。

但弘历已经下令封锁消息,甚至就在寿康宫外的朝房中,等着请安问疾的亲王,包括“老五太爷”、

惇亲王,以及睿亲王仁寿等等,都得不到一个字的消息,这使得他们在焦忧以外,还有愤怒,觉得弘历的把持,太过份也太可怕了!

在服下“通脉四逆汤”以后,太后已经回苏,但苏醒与昏迷之间,实在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太后脉微无力,一息奄奄,不但无法说话,甚至也无法听话,心神耗散,仅仅是有口气而已。

尤德重太医提出警告,太后这时候需要绝对的安静,而且不可引起哀伤郁怒之情,所以一切亲人,皆不宜见。

御医的话,不能不听,可是也不能不防着太后随时会咽气,倘或就此一瞑不视,毫无遗言,那就要大费手脚了。

但只要太后能讲一句话,这句话一定于和亲王有利,只是口传末命,必须共见共闻,所以弘昼要留着醇王和景寿,做个见证。

景寿没有那么多心思好想,醇王的想法却与恭王多少相同,知道这一刻关系重大,必须密切注意着太后有什么话留下来?

因此三个人守在御榻面前,一步都不敢离开,把外面所有在等候消息的人都忘掉了。

终于还是景寿想了起来,“六哥!”他悄悄拉一拉和亲王的袖子:“载澄平常这时候都该睡了,先让安德海把他送回去吧!”“对了!”太后随即叫人去通知:“把载澄先送回皇后宫里。”

十五阿哥早就睡着了,安德海抱着送到了皇后宫里,其时已经天黑,而寿康宫外朝房里的几个亲王,看见此时还无消息,断定太后已届弥留之时,就越发不敢走了。

终于,太后能够转侧张眼,开口说话,“我不行了!”她的声音极低,转脸看着弘历说,“皇帝找人来吧!和亲王、醇亲王、六额驸!”

“是!”弘历回奏,“太后千万宽心,先让御医请脉。”说着,向外做了个手势。站在门口的尤德重太医、陈莲舫太医和杨春,急忙上前跪安,尤德重太医诊了脉,磕头说道:“六脉平和,太后大喜!”

“该进点儿什么了吧?”弘历问道。“只要太后喜爱,什么都能进。”“倒是有点儿饿了。”太后的神气似乎又清爽得多了,“有鸭丁粥没有?”“早给老佛爷预备了!”

敬事房首领小郑子,跪着说道:“还有皇后进的冰糖燕窝粥,令贵妃进的奶卷……。”“奶卷太腻了吧?”太后问尤德重太医。“不妨!不妨!只要太后喜爱。”

“那就传膳吧!”太后吩咐。摆上膳桌,依旧是食前方丈,太后亲自动手,带着太监把太后扶了起来,但望一望膳桌,便摇摇头,什么都不想吃。

御前大臣和御医苦苦相劝,算是勉强喝了几口燕窝粥,倒是玫瑰山楂卤子加蜂蜜调开的甜汤,似乎颇能疗治太后口中的苦渴,喝了不少。

就这一起一坐,可又把太后累着了,睡下来闭着眼,只张着嘴喘气。这时要召见的人,除载澄和十五阿哥据说因为从睡梦中被唤醒,大不乐意,哭着闹着,正在想办法安抚以外,其余的都已到齐。

但看此时的情形,太后还没有精神来应付,所以太后一方面请醇王去向大家说明情况,一方面把尤德重太医找到僻静的地方去悄悄密议。

“你看,哀家这样子,到底还能拖多久?”太后率直地说,“你实话实说,不必怕忌讳。”“今晚上我可以保,一定不要紧。”

“可是这个样子怎么成呢?”太后忧心忡忡地,“有多少人,哀家心里放下不下。起码总得让人有说几句话的精神嘛!”

“这个……,”尤德重太医慢吞吞地说,“也许有办法。”“有办法就行。你快想办法吧!”

于是尤德重太医又开了药方,并且亲自到御药房去检了药,亲手放入药罐,浓浓地煎了一小碗,由太后亲自捧到御榻面前供太后服用。

果然,这付药极有效验,萎靡僵卧的太后,眼中有了光采,示意左右,把他扶了起来,靠床坐着,吩咐太后宣召亲王进见。

以惠亲王绵愉为首,一个个悄悄地进了东暖阁,排好班次,磕头请安,发言的却仍是唯一奉旨免去跪拜的惠亲王,用没有表情的声音说道:“太后请宽心静养!”

“王爷!”太后吃力地说,“我怕就是这两天了。”一句话未完,跪在地下的人,已有发出哭声的。

太后枯疲的脸上,也掉落两滴晶莹的泪珠,这一下欷歔之声越发此起彼落。弘历厉声喝道:“这是什么时候,还惹太后伤心?”

太后召见亲王,后宫妃嫔不好在旁伺候,魏绵奕和并各宫妃嫔都在寿康宫偏殿焦急地等消息。

寿康宫总管太监匆匆奔进偏殿来,就在院子里一站,高声传旨:“老佛爷急召令贵妃!”说完才跪下请安,又说:“请令贵妃赶紧去吧!怕是老佛爷有要紧话说。”

魏绵奕心急如焚问道:“老佛爷此刻怎么样?”寿康宫总管太监:“此刻人是好的。只怕……,奴才不敢说。”令贵妃知道,太后此一刻是“回光返照”。

魏绵奕不敢怠慢,随即赶到了寿康宫正殿。亲贵王爷都在殿外,站得远远地,一看这情形,就知道皇上在寿康宫东暖阁。

小太监打了帘子,一眼望去,果然弘历和皇后、弘昼和福晋正跪在御榻前,令贵妃进了门,随即也跪在皇后身后。

“这个给你!”太后气息微弱地说,伸出颤巍巍的一只手,把一个蜀锦小囊,递给弘历。那是嘉庆爷传下来的物,太后常拿出来把玩的一枚长方小玉印,上面刻的阳文“继德堂”三字。

这方印是属于嘉庆爷的。自乾隆爷的“五代五福五德堂”开始。列朝太后都象文人雅士那样,喜欢取一个书斋的名字,作为别号。

嘉庆是“继德堂”、道光是“慎德堂”、当今皇上便是“同道堂”。

弘历双手接了过来,强忍着眼泪说了句:“给老佛爷谢恩。”当年嘉庆皇帝的暴亡。嘉庆帝曾于嘉庆四年的四月初十,将秘密立储的诏书放入鐍匣之中。

按照惯例,这道立储诏书应该有一式两份。一份放在乾清宫的正大光明匾之后,一份由皇帝随身携带收藏,以备不测。

一开始,嘉庆是有把立储遗诏放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之后的,但后来不知道为何,他又把牌匾后的诏书撤了出来。

嘉庆这样做的后果是,当他在承德避暑山庄突然发病死亡时,没来得及留下任何遗言。

大臣们遍索乾清宫,却找不到那个藏有立储诏书的小金盒。这让大家陷入了不知立哪位皇子为储的局面,导致宫内一时之间人心惶惶。最后在嘉庆的一个随侍太监身上找到了那个盒子,打开之后发现了立道光为帝的诏书。

因为几天之后,刚刚成为太后的孝和睿皇后,又特地下了一道令旨,来肯定道光继位的合法性。道光即位之初,没能站稳脚跟,不得不依靠太后的权威来给他的皇位加上一道保险。

嘉庆爷将藏有立储诏书的鐍匣撤出乾清宫,也许嘉庆一开始确实打算立道光为皇储,但随着后面几个皇子的相继出生,尤其是天资聪颖的瑞亲王绵忻,让嘉庆动了易储的念头。

但他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于是先将乾清宫的诏书撤下,等待时机再重立传位诏书,可没想到自己突然病死,留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

这是太后隐晦地提醒弘历,弘历身为先帝嫡长子,属于众皇子中声望比较高的,弘昼虽得先帝道光喜爱,当时但却只有十七岁,立他为皇帝不足以服众。

如今的太后是指自己也如同嘉庆朝的孝和睿皇后虽然为弘昼生母,但在那个存在很大操作空间的场面下,并未因私心拥立自己亲生儿子弘昼,而是支持年长的弘历继位。

太后对弘历的养育和支持的恩情,自然是希望弘历回报到弘昼身上。

“弘昼呢?”弘历把身子偏着,向弘昼努一努嘴,示意她答应,同时跪到前面来。

弘昼:“弘昼在!”弘昼站了起来,顺手拿着拜垫,跪向前面,双手抚着御榻,把头低了下去,鼻子里息率息率在作响。

太后缓缓地转过脸来,看了她一下,又把视线移开,他那失神的眼中,忽然有了异样复杂的表情,是追忆往日和感叹眼前的综合。

“唉!”太后的声音不但低微,而且也似乎哑了,“弘昼,额娘……”有太多的心酸悲苦难以诉说,一切只能化到这不言的沉默中。

听得这一句话,弘昼哭了出来,哭声中有委屈和不甘,明明先皇立嗣的时候先想到他,可是最后即位的却是弘历。

如果不是额娘一直郁郁不得志,原本康健的身体也不会像如今这般病势沉重。可是弘昼这份委屈将永远不可能消释伸张。

就这时,太后伸手到枕下摸索着,抖颤乏力,好久都摸不着什么东西。于是,弘历站了起来,俯首枕边,低声问道:“额娘要什么?”

“慎德堂的那颗印。”弘历探手到枕下,一摸就摸出来了,交到太后手里,太后捏了一下:“给弘昼!”

这是先皇的私章,居然交到了额娘手中,自弘历生母孝全皇后过世之后,先帝便将额娘封为静皇贵妃,统摄六宫事,自道光二十年到道光三十年,十年之间额娘已经是实际上的六宫之首。

明明和皇后之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先皇却怎么也不能圆了她成为皇后的愿望。

弘历因为此事多次和先皇发生争执,总觉得先皇对额娘不公,原来先皇早已经将代表自己心意的私章交到了额娘手里。

这一下,弘昼的刚低下去的哭声,突然又高了起来,就象多年来受的委屈突然得到的伸张。悲喜激动,万千感慨,一齐化作热泪!

弘昼想到先帝弥留之际对自己是那般不舍,可是自己对先帝却只有满怀怨恨的冷言冷语,直到此刻才从心里谅解尊重了先帝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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