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沉,人未寐。
荒凉冷意下,满地白雪缓缓自夜空下飘落。
江城中央,一座上天赐予的威风桥坐落在南城与北城之上。
满身白铠银靴铁骑从桥上而过,踏在青石板上流淌的血泊里溅起一身血渍,一阵寒风吹过,血红色的腥味弥漫着鼻尖,冷漠的目光望着堆积而起的残体狰狞可怖。
对他们而言,不过转眼瞬间的事罢了。
流柏崖此时周围皆是他所熟悉的少年,不过早已成为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半跪在青石板上,望着那殷红的血泊,宛若血红色桃花凄静的绽放着。
无法相信的是,倒在血泊中的流家子弟,是他流柏崖呕血训练出来的少年,竟发疯似的对自己面前熟悉的兄弟互相残杀,凌乱的发丝下一双瞳孔早已涣散,残破的衣衫已经感受不到冷风刺骨。
如此震惊的眼前,容不得流柏崖任何思绪,不管对方是如何做到,现在的他只能孤独一掷,冷意的双眼盯着离他不远几丈远妖人,深吸一口透着凉意的空气,艰难地从身边的尸体边上爬了起来。
流柏崖狠狠地咬着牙齿强行让他清醒一下,手中捏着冰冷的雪将脸庞上的血迹洗去,来振奋略微疲惫的眼神。朝天嘶吼一声,撑着软绵伤口累累似的身躯朝着那一袭黑袍之人踏步而去。
青石街面上的雪水被溅起妖艳的血花,手掌间握着一柄满是血液已干枯留下来痕迹的刀芒,宛若一道银蛇般的闪电急速刺向而去。
狂躁下的嘶吼声引起一阵波动贯穿四方,流柏崖的孤独一掷就好似若燃烧体内的源灵,当源灵被燃烧殆尽后,等待的便是他油尽灯枯。
本不应该如此冒险,在他接触那人时,无论从任何方向而去,皆是碰不到一丝。
宛如陷入了困境当中,看朦胧一片却愈发着嗜血的疯狂,可当强行甩开这枷锁般的痛苦,当清醒来时,他的刀下竟然是流家的少年难以置信的眼睛望着他,渐渐倒在血泊当中。
提着刀朝那人半空中,由于体内的源气已被他耗尽,苍白的脸庞毫无血色可见,强行压抑着强烈的咳嗽冲动,只差一步之遥便可接近身躯。让他未想到的是,手中的刀不断颤动,眼前一道光芒将他阻止在外。
收放瞬间,这人不知何时抬起手掌,用双指瞬间夹住流柏崖的刀,微微一折,眼前的刀剑便被这人轻松折断。苍白的脸庞露出震惊的目光,被折断的刀尖朝流柏崖迸射而去,随即穿透胸膛喷射一层血雾。
一阵疼痛撕心裂肺,从半空中重重地落在地上,一摊的血水将流柏崖的发丝溅湿,剧烈地咳嗽从胸口喷出,颤抖的手掌捂在胸前却触摸不到插在上面的刀尖。低头望去,身上的铠甲居然有一丝破碎之处。
侧身瞥去,他的佩刀依旧完好无缺静静地躺在地上。
夜色雪中一袭黑袍渐渐朝着狼狈躺在地上的流柏崖走去,摘下头上的衣帽露出微笑,而流柏崖在这浑身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人脸时,赫然内心一阵涟漪波动,宛如潮汐般翻腾拍打,吃惊的瞳孔瞬间布满了血丝。
欲要再拾起身边的佩刀时,流柏崖的双手完全不能动弹,虽说不足几尺,却对他来讲相隔万里,咬牙切齿似的额头暴起一股青筋,随后无奈叹了一声气。
因当年绞杀这群机构,他的一念之仁,导致如今为他埋下了祸根。
难忘的面孔下隐匿着令人恐怖的气息,多年不见,此时眼前的熟人已然不同往日,那股泛着阴冷的笑容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任青丝飞舞,雪花慕中微微合上了眼睛,随着落雪般缓缓躺在地上。
“秦战,你心中还是放不下独霸世间的魔障,创始元灵之言根本就是一句玩弄世间的鼓掌棋盘。”躺在青石板上一层被血洗染过的雪上,微微睁开双眼,叹着气说道。
站在流柏崖眼前的那名黑袍者,微仰着头,微眯着眼,看着躺在血流成河上的流柏崖,目光里充满了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些叹息的悲哀有些安然的冷漠。
让他无法忘记的当年,犹如此刻般下雪的夜晚,眼睁睁望着一个接着一个他秦战的血脉瞳孔中并未有一丝畏惧倒在黑夜中。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娘弓藏,正因为他的威胁气息触碰了底线,才导致如今的下场。
“柏崖兄,秦战一名早已随着当年秦武荡王一族覆灭消失在了岁月当中,如今只是摘星阁楚户籍。”
黑袍者双手合放在腰前,在躺在地上的流柏崖四周走了一圈,雪落在披在肩膀上的发丝上,目光望着似如白昼般的烟火将黑夜点亮。就好似又回到当年那脑海中不可磨灭的凄惨。
黑夜既是黑夜,并无白晓。
“南城出紫微,北城现空山,辅随十三子叫山不是山,苍穹观下十方乱,风起云涌!难道柏崖你不信麽?”当楚户籍在流柏崖身边归位到原点,从口中轻轻道。
在他的弟弟秦乾因这句预言而睥睨世间坐拥四方,只是一颗紫微帝星现在秦乾身上,而这寥寥几句中本就是两颗红鸾异象启言,若不是他楚户籍在流柏崖的仁慈之下,到死都不会明白他秦战一族血脉会在一夜之间灭族。
本是他楚户籍一族血脉睥睨天下统拥四方,却让他那个疼爱的弟弟掳走了他的一切。不管他二人谁得到这最高无上的地位都是秦家血脉继承,可让他没想想到的是那一夜毁了他的希望。
背负着血海深仇源灵俱废,直到当他遇到如今死灰复燃的师祖,若不是那行踪诡秘的师祖,当如今他还未了解这段话中的意义。
“秦战,事经多年,时到今日,你还未醒悟!往我流柏崖当年因一念之仁放走你!不过若要报当年朱雀之变的仇,便将我流柏崖的头颅取去。”流柏崖目光暗淡,在阴暗下的角落,秦乾为了夜起一方安定,被迫只能血洗秦战一族,当年的事情早已被黄沙掩盖,具体的一切当今夜随他一起消失在世间。
“柏崖,当年你我感情最深,又是当年救我一命的人,楚户籍岂是忘恩负义之人。多年不见,杨空山还以为你退步了。”楚户籍说完便转过身去望着不远处的上空,握在腰前的手掌放在整理了一下肩膀上的雪花又双手合十了起来。
目光金光闪过,微眯着双眼,朝着上方的夜色当中投去,嘴角一抹玩味的笑容浮起。而楚户籍目光所望去的视线上,一道淡蓝色的虹光从黑暗处落下,手中握着一把漆黑约为一尺多长的戒尺。
不知为何他在他寻着大火焚烧之处时,却被滚滚浓雾所困住,若不是杨伯拿漆黑空山楠木尺,可能还需几个时辰困在来时迷雾密布中。
从远处凌空而落在楚户籍面前的身影正是杨空山,二人双眼对峙,楚户籍一脸静若水无波,而杨空山手中的漆黑戒尺灵气浮现,蹙起眉头望着楚户籍,策划今夜的惊变竟然是早已死在十年的熟人。
朝着楚户籍身后遍体鳞伤的流柏崖瞥去,体内源气暴涨开来,随着江城有些楼阁烧成了灰烬,一股汹涌的热气腾向黑夜的上空,飘落下来的雪花从那团热气而过后,密密麻麻的雨点急速而下。
虽说天空下起了雨,依然是寒冷侵身。
冰冷的雨点砸在脸上,二人只是两眼相望许久。
周展嘴角微微一抿,衣袍下的双手陡然结阵,淡黄粗糙的双手画下泛着淡青色的线条。
当线条结合在一起,一字符文下波纹汹涌无比,卷起面前一阵落下的雨点扭曲停留在空中,一股无形的力量化作无数淡青色的光点涌入。
双手撑开,眼前的雨点开始坍缩,隐隐带着身边的空间一道坍缩,在极其短的时间内,化为一团浓浓的雾气。随后目光被有些虚弱流柏崖吐血所吸引过去,这些周展衣袍下的这些举动,杨空山自然是没有见到。
杨空山见流柏崖情况有些不妙,蹙起眉头从周展身边走过来到流柏崖身边将其扶起,从怀中掏出玉瓶将瓶内的药丸连忙放在流柏崖的嘴中。
“多年不见,难道不跟我这个老朋友交谈一下麽?”微微仰着头,披在肩上的头发随着轻风微动,周展余光看着杨空山从他的身边走过,背对着身后的二人朝着杨空山问道。
半蹲在流柏崖面前的杨空山,食指与中指并拢间,一股浓郁的灵气游走指尖之上,随即点在流柏崖身躯之上。流柏崖瞬间感受到体内一丝暖流涌入。
全心凝神在脸色惨白的流柏崖身上,并未理睬身后的黑色衣袍下的周展,当低头瞧着流柏崖胸前已残破的铠甲上。骤然眉头蹙起,几滴殷红落在眼前,猛然抬起头,却见到流柏崖瞳孔上涌出血水从眼角流下。
流柏崖只觉脑袋一阵疼痛,眼前一黑,手掌艰难地抓住身前脸色暗沉的杨空山虚弱地说道:“命归所以,空山兄无需自责。”
流柏崖从怀中拿出杨子期离开送给他的酒,一股香气弥漫在鼻尖,前尘往事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当年的预言基本应验,那段言语后端的启示,依旧藏在他心中。
只是微微一笑,柏崖为琴道,必四方黑,孤煞之星,黑夜雪中归,蓝色桃花现,四方乱再起。
世间只有他流柏崖一人知道北渊招摇堂庭上那石碑中最终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