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黄花。
漫山之中苍翠枯黄,零星缀着几片红色、紫色不知名的花。老鸦啼叫不休,使得本就寂然的空山,更加的阴森。
刘单鹤一路披荆斩棘,山路虽然泥泞,倒也平缓。行了约有四里山路,眼前竟是一片断崖,四周云雾缭绕,偶尔可望见崖下枯黄的丛林,
“糟了,前面是绝路!”郭威想着还要原路返回,不由得一阵失落。
“咱们朝那边瞧瞧去!”刘单鹤一指右手处,只见几块大石裂开的泥土之中,长着几棵不知名的树,顺着方向看去,前方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显然尽是松柏之类的树木。
“姨娘,你先在这儿歇息,我陪同刘大哥前去瞧瞧!”郭威朝着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地韩菲儿道。他唯恐韩菲儿因此累坏了自己,这才去前方探路,省得她耗费气力。
韩菲儿点了点头,郭威这才与刘单鹤同去。
郭威与刘单鹤两人一前一后,拨开草丛,行了将近半里多地,皆是残垣断壁,郭威不由得有些气馁,刘单鹤时而扭头看他一眼。
又行了半里余地,眼前一道山岭,从断崖处延展到脚下,“小兄弟,前面有路啦!”刘单鹤大喜道。
郭威正没趣味,听他喊道有路了,精神一爽,睁开无精打采的双眼一望,欢喜道:“是啊!只是这条山岭忒也凶险。”
原来他们寻着的路并非是路,而是望见一道山岭,由北向南,直通自己眼前,这道山岭极其的窄,郭威跑过去左右看了一番,这道山岭显然连一丈宽都没有,若要从这道岭上过去,还需在攀上这座高岭,然而这道山岭是否有路,能否到达对岸也未可知。
“上去瞧瞧?”刘单鹤问道。
郭威“嗯”了一声,踩着一块石头,拽紧一株岭上的树枝,缓缓向上爬去,这道山岭并不是太陡,但是实在是过于凶险,郭威不上去还好,上去之后,只吓得腿软。两边全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层层的云雾缭绕在自己眼前,向前看去,只容得下两只脚走路,两边都是斜坡,零星几株树在乱石崖中破土而出,树脚下是一堆堆的乱草,此时早已有些发黄。
郭威又向前走了约有五六丈远,眼前的山路忽然向下一沉,又是一处断崖,但与断崖相接的是一处较低的山岭,差不多十余人高,要想从自己所站的地方到那道岭上,得拽着脚下的几株斜长在山壁之中的树。郭威深吸口气,心想自己身子较轻,从这下去并没什么难的,只是姨娘一个弱女子,怎生是好。
郭威正低头望着眼前的那道山岭发呆,忽然背心一麻,“嘿嘿。”一阵冷笑,正是刘单鹤的声音。
跟着已被刘单鹤一把提起,只见他面目狰狞。
“刘大哥,你……你要干么?”郭威大惊,心下骇然道。
“我想怎样?嘿嘿……”刘单鹤一脸阴笑,两只眼睛充满了邪恶,另一只手从郭威怀中摸出那柄匕首来,“我想让你去死!”话音未落,双手将郭威一托,朝着左手处的悬崖下扔去。
“啊……姨娘救我……”郭威身子从崖下沉落,回音久久不散。
刘单鹤冷笑几声,再听不见郭威的声音,忙朝着崖下喊去:“郭小兄弟……郭小兄弟!”他运足内力喊了几声,不见郭威答话,心想这时恐怕早已摔死,又一脸哭丧相,折路而回,去寻韩菲儿。
刘单鹤心术不来就不正,韩菲儿及郭威借宿在他家中的时候,他母子二人便想着将韩菲儿霸占为妻,将郭威杀死,后来因出了种种变故,后来他见到有着闭月羞花之貌的韩菲儿更是暗怀贼心,几日来韩菲儿的倩影无不在他脑中萦绕,连做梦时都能梦见身材纤瘦,却极其丰满的韩菲儿。
那日刘单鹤也不顾郭威及韩菲儿死活独自逃命之后,在山中跌跌撞撞行了多日,他知道郭威要去潞州,但自己身受重伤,又见鞠文杰等人及于贝贝师兄妹二人混战,自己若是跟在郭威身后,保不好便送了性命,只得认准晋城的路,先逃过眼前这一劫,心想着等自己伤势大好之后,施展轻功,足以追上郭威母子。谁知天公作美,竟将韩菲儿又送到自己眼前。待见到韩菲儿时,他早已算计好,本来想直接将郭威杀死,后来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将郭威杀死,强迫韩菲儿为妻倒无不可,但她若是性情刚烈的女子,说不定便要抵死不从,这才寻思在半路动手,就假装郭威时一时不慎,坠崖而死。到那时,再慢慢安慰韩菲儿。她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无依无靠,自己一个大好男儿,还怕好事不成?
果然,韩菲儿听见郭威呼救之声,心头一颤,“莫非是我听错了?”未过片刻,又听得刘单鹤大喊郭威的名字,不由得慌了神,她哪里知道刘单鹤内力深厚,声音从远处传将过来就好似在自己近处一般。
这时也顾不得山路崎岖,双手拽起裙子,朝着刘单鹤声音处奔去。遥遥望见刘单鹤朝自己而来的身形,却不见郭威,这时她更加害怕了,叫道:“刘大哥……威儿呢?”又跑快几步。
“郭小兄弟……郭小兄弟他……”刘单鹤装作一副悲伤不已的模样,指着自己身后。
“快带我去看看!”韩菲儿从刘单鹤身前跑过。
“我给你带路!”刘单鹤迈开大步,将韩菲儿引到方才郭威坠崖之处。
“威儿,威儿!”韩菲儿扯着嗓子,朝下呼喊。
刘单鹤兔死狐悲道:“韩姑娘,郭小兄弟他……”
“你还我威儿……你还我威儿!”韩菲儿一把扯住刘单鹤胸前衣襟。
“这都怪我,都怪我!”刘单鹤一手朝着自己扇了几个耳光,放声哭道:“我不让郭小兄弟从这下去,他偏偏要逞强,说‘我若不能从这儿下去,我姨娘更是不能,我得先试上一试!’他性子倔强,我劝了几次,谁知他手一滑,便从这儿掉落下来。”
“你武功这般好……你为什么不救他?”韩菲儿蹲到地上,朝着山下望去。
“我……我……”刘单鹤吱唔一声,“我见他跌落,忙使一个飞龙潜水,一把向下抓去,却只抓住他胸前衣领,但那时我头下脚上,实在支撑不住,抓他衣服的手也越来越滑。”
刘单鹤又瞧了一眼伤心不已的韩菲儿,小心翼翼的道:“郭小兄弟见我支撑不住,说道:‘刘大哥,你快放手!’我道:‘我能将你救上来!’便在这时,我缠在树上的双脚一滑,险些掉落下去,郭小兄弟从怀中摸出这把匕首,穿在我抓他衣领的手指缝隙中,说让我转交给你,让你去将匕首还给送他的那人。他说完,便掰开我的手指,跌落下去。”
这一番话合情合理,此时心乱如麻的韩菲儿又哪里能辨别真伪,口中只是喃喃的叫道:“威儿……威儿……是姨娘对你不住……”
刘单鹤将匕首捧在手中,“韩姑娘,这柄匕首还你!”
“我不要匕首……我要威儿……我要救他……他福大命大,不会死的!”韩菲儿双手紧紧拽住刘单鹤的手腕,“刘大哥,求求你救救威儿好么?”
刘单鹤面露难色,“我也想救郭小兄弟,只是他坠落悬崖……”
“你武功这般高,一定能从这岭上下去……一定能找到威儿……哪怕……哪怕是他的尸身……”韩菲儿说着便又呜咽起来。她虽然不是郭威的母亲,但郭威自小懂事,她又膝下无子,从小对郭威也比较宠爱,何况她与郭威数月来朝夕相处,郭威又很是懂事,对她很是体贴,一个馒头不舍得吃,也要挨饿给自己留一半,这时他说没便没,韩菲儿猛地受此打击,如何能不伤心难过?
“这个……这个……”刘单鹤犹豫道。
“刘大哥,只要你肯救威儿,我今生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惠!”韩菲儿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
“韩姑娘,你这是作甚?”刘单鹤赶紧扶住韩菲儿,“我与郭小兄弟虽然相处时日不多,却十分喜欢他,他吉人自有天佑,一定不会死的,我这就寻路下去!”
“我随你同去!”韩菲儿赶忙站起。
两人当下在山中寻觅下岭的路,但四处寻了片刻,周围除了险峻的悬崖,再没有其他的路,刘单鹤道:“我从这下去,你在这儿等着我!”
韩菲儿见脚下也是悬崖,但并不是太陡,“你……你一定要小心些!”
刘单鹤点了点头,心中喜道:“若那小子当真没被摔死,我一掌将他毙了。不过这山下极为险峻广阔,寻个死人如同大海捞针一般,能不能寻着他尸身,也未可知呢!”当下缓缓的从一株树上缓缓朝下跃去。
韩菲儿在崖上只听得刘单鹤偶尔呼喊几声郭威的名字,心中暗自祈祷:“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西天如来佛祖,弟子韩菲儿诚心拜求,只盼佛祖开眼,保佑威儿不死,弟子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佛祖大恩!”其实她自幼便读圣贤之书,于神鬼一道从来不信,这时身遭大难,只盼这世上当真有什么佛祖、菩萨,能显灵救活郭威。
约过了半个时辰,只听得刘单鹤喊道:“韩姑娘……韩姑娘……”韩菲儿忙应了一声,只听刘单鹤又道,“你到方才郭小兄弟坠崖之处,大喊几声,我好辨明方向!”
韩菲儿不敢怠慢,小跑到方才那险峻的岭上,喊道:“刘大哥,我在这儿!”
她纵声大喊之下,回音在山谷之中蔓延开来,心中不由一急,又跌落泪来,“这山中回音重重,他怎能辨别崖下的位置?”又放声喊了几下,回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