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月一字一句的叙述着刘喜儿的故事,惊得她眼睛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的扭头僵冷在原地:“你…你怎么知道!明明不会有人知道!是不是刘欣儿那个贱人,还是赵姨娘?肯定是她们母女俩诬陷我,好把我驱逐出去自己在府里独大,一定是她们害我!”
见到刘喜儿这般反应,大家都相信了江心月的话,看她的眼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废人了,又可怜安阳侯府那样蒸蒸日上的地位生生被她拖累了。
“安阳侯,是这样吗?”太后声音平淡,不见波澜。在宫里待的久了,便知道人人家里都有不为人知的秘辛,深宅大院多少事情不能说破却真实的发生着,早就见多不怪了。
“回禀太后,靖书郡主所言确是实情,小女刘喜儿得行不正,品行不端,早已被族谱除名。至于她到了齐王府之后的事情,臣并不知情。”一直置身事外的安阳侯不得不站了出来表明立场。
“母后,儿臣还有事情禀告。”江心月侧头看了眼身后,踏水和扶风两个大宫女不知何时又悄然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静静的站立着。
“靖书讲吧。”太后冰冷的面色在看到江心月的时候才缓和下来。
“方才听刘夫人说我们阮眠眠有偷窃香料的嫌疑,所以我派我的侍女去查探了一番,踏水,把你看到的说出来。”
她身后的踏水应声上前,先行了个规规矩矩的礼,才开口:“奴婢去了方才公主梳妆的偏殿,仔细检查了殿里的陈设和每一个细节。这香料的味道奴婢也是闻过,所以能辨别出来公主用过的妆台前面没有这种香味,可是在另一边的贵妃榻上却有一丝香气。于是奴婢和扶风仔细搜索,在榻后发现了这个。”
说着,踏水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纸是宫里寻常用的宣纸,纸包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就喷薄而出,正是竹恩带来的幻梦的味道。
“刘夫人和阮姑娘都不曾离开大殿到偏殿去,那这香料是谁藏的呢?”太后巡视一周,看着众人惶恐的神情。
“咦?我记得刘夫人可是单独出去更衣了,若说进去大殿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一位看起来面容清秀的小姐低声道,她的母亲也是一位诰命夫人,此时坐在她身边,见她说话忙扯了扯她的袖子。
“刘喜儿,从实招来罢,兴许能饶你一命。”皇帝展露出了天子的威严,压得刘喜儿不敢抬头。
“没有就是没有。”刘喜儿冷冷的丢下这句话。
“刘夫人说没有,那不如问问芳颜公主身边的侍女?”阮眠眠轻飘飘的一个眼神扫过去,芳颜身后的一个二等宫女普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筛糠似的发抖。
芳颜自出生便娇贵无比,又独得皇上和太后宠爱,所以仪制用度都是最好的。光是她自己宫里的宫女太监加起来都有一二十个,还有皇上和太后赐的教养嬷嬷以及专门的掌事女官,更是浩浩荡荡。此次赴宴她就带了两名贴身大宫女和四名二等功女,都服帖的在她后面侍奉。
宫规森严,宫女的等级也是明确分开的。大宫女都是贴身照顾主子,是主子的脸面和心腹,平时连活都不用多干,就只陪着聊聊天端端茶水,简直是当半个小姐一样养活,二等宫女就次一些了,虽说不用做那砍柴烧水的重活,但也要刺绣针织,洒扫庭院,而且一般也得不到主子的重用,连主人的寝殿都没资格进去。这位陡然下跪的二等宫女便是这一种了。
“芳颜,这是怎么回事?”皇帝看了看那仿佛十分恐惧的宫女。
“父皇,儿臣也不知道啊,”芳颜转身瞧着那宫女:“你这小蹄子,做了什么自己招,免得污了本公主的脸面清誉,变成那肮脏下贱的人一般!”芳颜虽说莽撞,大事上却不含糊,一句痛骂和职责暗暗贬低了刘喜儿,也证明了自己和刘喜儿并无勾结,至于这宫女无论犯下什么滔天大错,都不至于连自己也牵扯进去。
“回皇上太后,方才奴婢在在净房外的小道上遇见刘夫人,她把奴婢拉到花丛里,把一块尖利的石头放在奴婢手里,硬逼着奴婢划伤了她的手,合宫夜宴奴婢不敢吵闹惊扰主子,刘夫人就威胁奴婢把公主香包偷出来,她只取一点不会让公主发现,谁知,谁知她拿了香包却不归还了,只说夜宴之后会告诉奴婢香料的位置。”她说到这里已经痛哭不止,仿佛十分恐惧。
“刘夫人威胁奴婢,若是透漏半点,就派人杀了奴婢在宫外的老父母,奴婢也是一时被吓住了,这才犯下大错,求公主饶恕奴婢,不要牵连家人!”宫女说完,便长跪不起,大有悲愤赴死的意味。
阮眠眠也不确定是否是芳颜公主身边有内鬼,这才出声诈一诈,谁知真让自己猜中了,那进入偏殿的人,从来都不是刘喜儿自己,所以按照寻常的法子,怎么查都是无用的。若是今日制香女官没有闻到她身上香料的味道,恐怕这口锅真的要自己来背了,她则会带着香料心满意足的出宫还不被人发现,哪怕以后翻了案,也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了,好狠毒的心思!
皇上一抬手,便有太监上前拉起刘喜儿的胳膊,抹去衣袖让大家看了个清楚。在刘喜儿的手臂上确实有一道粗糙的伤口,鲜红鲜红的,像是新伤,也证明那宫女所言并不假。
阮眠眠从小没享过什么福,这种心思和算计倒是见了不少,也不再留什么面子给她,而是衣袖掩面落了几滴泪,暗道,今天就看谁演技好。
首先看到阮眠眠落泪的自然是方大炮,他有些焦急的想要起身上前,穆如清却拉住了他,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仔细看,方大炮看过去,见阮眠眠袖子下面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面上却是哀戚悲惨。
阮眠眠本就是柔柔弱弱的长相,如今梨花带雨,更是让人充满了保护欲,不少小姐都开始低声为她打抱不平,痛斥那凶恶狠毒的刘喜儿了。
“刘喜儿,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我还能辩驳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向着那个女人,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刘喜儿眼睛充血似的通红,抬手拨了拨松散的头发,越发癫狂起来,眼神涣散,不知心里想着什么。
“又何曾有人故意为难过你?你现在的处境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别想着让别人背这个锅。给眠眠下药的时候你又何曾可怜过她的痛苦?给那些百姓下药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们的无辜?合着就该你害别人,别人不许说一句不字?”江心月声色俱厉的质问道。
“这世界本就不公,凭什么别人都要什么有什么,可我生来却得了这样的怪病?所有比我过的好的人都该去死!”刘喜儿眼睛一斜,突然猛地拔起头上的银簪插向自己的脖颈。鲜血瞬间喷薄而出,染红了殿内绣着繁复花纹的地毯,蜿蜒成鲜红的小河一般流到了一旁的齐王脚下,齐王满脸的惊愕,瑟缩着往后退了两步。
她的动作太过突然,甚至没人来得及制止。小姐夫人们吓得齐声尖叫,甚至有那体弱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一时间叫太医的叫太医,抬病人的抬病人,场面一度混乱。
阮眠眠脸色有些发白,目睹了刘喜儿自裁她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但她还是强忍着不适站起身,腿有些软,一步一停的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位置。
“眠眠,没事吧?”方大炮已经递过来一杯白水。
“无碍。”吐出两个字,她便伏在方大炮肩上不再言语。
那边皇帝已经指挥着人把满身是血的刘喜儿抬下去,她出血过多,眼看是活不了了,就连被她的血沾染了大片的地毯都换掉了。又有小太监提着水桶上前擦了地面,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刘喜儿的生命留下的痕迹都被抹去了。
场面上只有两个女人面色不改,一个是行走江湖没少手刃恶人的江心月,一个是在漠北皇宫浸淫多年的漠北公主竹恩。就连太后都是有些虚弱,年纪小的芳颜公主早已被兰贵妃牵着手带走照看了。
当场死了人,这晚宴是没法子进行下去了,皇帝草草说了几句场面话,暂留下盟王子和竹恩公主在宫里住着,又罚齐王闭门思过三个月,其余人便草草的散了,没人愿意在这是非之地呆下去,唯恐沾染晦气。
为英王和竹恩公主赐婚的圣旨在第二天就送到了梅园,整个京城里都讨论着这个两国联姻的消息,当事人英王却没有出面回应。他照旧是隔三岔五的来一品香蹭饭,心情好了也会教小六子一点拳脚功夫,似乎早就把未婚妻竹恩公主抛在九霄云外了。
一品香照常开张,日日生意红火,阮眠眠也很快忘掉了心里的阴霾,照常每日穿上漂亮夹袄吃播,只是寒冬季节,她吃播的地方从门外换成了大堂,屋子里点了暖烘烘的炉火,烧的炭盆劈里啪啦响,围上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灿烂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