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翻看一下黄历,今日必不是一个吉日。
一大早,圣旨颁下,济王德行有失,结交江湖邪人,着令其即日离京,圈禁于封地济州,无诏不得返京。
此为太子遇袭事件的第一位受害者。
而这第二位受害者,便是禁军大统领赵展。
因护卫不利,致使太子受邪人所害,禁军大统领赵展被杖责二十,罚俸一年。
其实相对于赵展的过失而言,这种惩罚已算是极轻的了。这也是有郑公公在皇上面前为他求恳脱罪,否则的话,降职查办也不过就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
而且负责杖刑的内监都很清楚赵展与郑公公的关系,下手不敢太重,只不过是些轻微的皮外伤而已。但二十杖打下去,还是让这位一向养尊处优的大统领在床上趴了大半日。
他趴在那里越想越气,一是恨济王行事阴诡,图谋自己的兄弟。二是怪太子霸道任性,当时自己那么劝他回宫,那小子却仍是一意孤行,非要追赶那只鹿,结果被人算计,还连累自己遭到皇上的责罚,平白受这皮肉之苦!
然而最令他倍受打击的是,太医刚刚为恢复之中的太子诊过脉,证实太子的身体已不适于继续习武,也就是说,他这个太子少保如今已只剩下一个虚衔,再也不能以太子师自居了。
心里一不痛快,人不禁就想喝酒。
眼看天色渐晚,赵展终于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决定去远芳阁找自己的红颜知己青萝姑娘,也好让佳人的似水柔情抚慰一下他这满身的伤痛,排解一下他这一腔的怨气。
谁知他的脚刚一迈进远芳阁的大门,相识的一位接引便一脸抱歉地告诉他说,此刻青萝姑娘正在待客。
他听得不由眉头一皱,本就一肚子的火气顿时便有些按捺不住了,沉着脸问道:“莫非是楚文轩那个公子哥儿?”
那位接引陪着笑脸摇头道:“今日不是楚公子,而是寒冰公子。”
“寒冰?那个戏子?!”赵展语带不屑地哼了一声。
“这——,这位寒冰公子可是左相大人的——”那位接引看到赵展愈加黑沉的脸色,便不敢再多说下去了。
赵展将他往旁边一扒拉,径自向青萝姑娘的居处青芳斋走去。
熟门熟路地来到那座被称作青芳斋的小楼外,隔着门便听到里面有悦耳动听的琵琶声传出,他竟是连一声招呼也未打,便粗鲁地推门而入。
门方一打开,映入他眼中的一幕便是,青萝姑娘的一双妙手正轻盈地舞动拨弦,而一双妙目却在含情脉脉地看着一位正举杯浅酌的白衣公子。
听到门响,那位白衣公子转过头来,一双熠熠生辉的星眸在赵展的脸上停了一瞬,随即闪过一抹轻蔑之色,便又转回头去,继续含笑听曲。
而此刻青萝姑娘却是停止了弹奏,将琵琶放在一旁,起身来到赵展面前,盈盈施了一礼,略带些娇嗔地道:“青萝见过大统领。大统领要来,怎未提前知会青萝一声呢?”
赵展心中虽是不高兴,但当着青萝姑娘的面,他却是半点也不敢表露出来,勉强挤出个笑容道:“正好今日有空,心中思念姑娘,便来了。未能提前知会一声,实是失礼,还请姑娘见谅!”
青萝姑娘嫣然一笑,道:“大统领言重了!大统领能来看望青萝,青萝便已欢喜得紧。只不过今日太过不凑巧,适逢寒冰公子也来听奴家弹曲,若是因此怠慢了大统领,实是让奴家好生过意不去!”
青萝姑娘的这番话虽说的委婉,但也清楚地表明了拒绝之意。
赵展的心中虽然大为恼火,却也只能暂时咽下这口气,不得不故作潇洒地哈哈一笑,道:“姑娘不必为难,今日是在下鲁莽,待改日再来向姑娘赔罪!”说完,他的目光转向那个傲慢的挺拔背影,眼中凶光连闪,终是暗自一咬牙,转身退了出去。
见赵展识相地离开了,青萝姑娘不由抿嘴一笑,回身来到寒冰所坐的桌前,端起一杯酒来,对寒冰含笑道:“抱歉扰了公子听曲的雅兴!赵大统领为人豪爽,对奴家也颇多关照,他方才若有何失礼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青萝在此代他向公子赔罪了!”
说完,她便将杯中的酒一口饮下。
寒冰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举杯哈哈一笑,道:“青萝姑娘实是太客气了!赵展那个莽夫无礼,姑娘又何须代他受过?寒冰在此敬姑娘一杯!”
青萝姑娘缓缓地在寒冰身旁坐了下来,一双美目在他那张太过俊美的脸上流连了片刻,忍不住轻声叹息了一句,道:“你若是女子,便连我都要嫉妒你了!”
寒冰却是咧嘴苦笑了一下,“我若真是女子,便不会被人赶了出来,还要到姑娘你这里来混吃混喝了!”
青萝姑娘的眼睛眨了眨,笑着摇头道:“那位左相夫人实是有些太过霸道!便是心里容不下你,也不至于公然将你赶出府来,这岂不是令左相大人左右为难?”
“哼,他有什么可为难的?”寒冰冷笑了一声,“当初认下我不过是情势所迫,为了保住他左相大人的名声而已!如今我被他夫人赶了出来,想必他心中正松了一口气,不用再终日对着我这个被他抛弃过的儿子!”
“只是他们如此将你赶了出来,外人难免要议论,仍是于左相大人的名声有损啊。”
寒冰又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眼中闪着轻蔑的光,道:“姑娘实是太小瞧我那位父亲大人了!他的夫人白日让人锁了徽园,晚上左相大人一回府,就又让人将锁去了。这一切看起来只是夫妻间的意气之争,他左相大人其实并没有赶我走的意思。
只不过我寒冰即便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岂能任由他们这般羞辱!本来我便想索性搬回舅父花神医那里,可是又怕此事若是被舅父知道了,以他的脾性,必会去相府找人理论。到时候闹将起来,大家都不免尴尬,却仍是解决不了问题。无奈之下,我才厚着脸皮找到这里,想恳请姑娘能够多收留我几日。”
青萝姑娘妩媚地一笑,“公子若是愿意留下来,青萝自是求之不得。只不过如此一来,左相大人怕是更觉丢脸,会不会就此便真的不让公子你回去了?”
寒冰听了也不禁犹豫起来,想了想,忽然眼珠一转,抚掌笑道:“姑娘说的有理,确是不能让他们找到借口赶我走!不如这样,白日左相夫人一锁门,我就来姑娘这里,而晚上撤了锁,我就回府去睡大觉,如此他们便怪不到我了。左相大人若是知道我终日呆在远芳阁里,必定十分气恼,应该过不了几日,便不敢再让他的夫人锁门了。”
“这倒也是个主意!”青萝姑娘不由笑了笑,只觉这位左相公子果真是任性得紧,难怪惹得那位左相大人如此头疼。
“只是如此一来,会不会影响了姑娘这里的生意?方才那位赵大统领似乎已是有些不满了!”寒冰此时才想到要问人家这个问题,却又让青萝姑娘如何开口拒绝?
“公子不必多虑!远芳阁乃是开门迎客之所,对待来此消遣的客人,本就是一视同仁,唯有先来后到,并无高下之分。青萝既然与公子有约,其余来找青萝的客人便不会再接待了。那些时常惠顾的客人们皆是文人雅士,自会谅解一二。”
听青萝姑娘这样一说,寒冰脸上原有的那抹多半是装出来的担心苦恼之色,便立即消失不见了,更换上了一副极是迷人的灿烂笑容,一双明亮的星眸中也闪着感激的光。
青萝姑娘见了,心中原本那少许的为难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只觉今后若能终日对着这张令人百看不厌的俊颜,确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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