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再嫁(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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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桑田,任谁也想不到她重活一世。裴林越如何,惊不起她心内的半点波澜。无论成玉乔是何居心,怕是终会失望。

她羞赧地低头,“芳年不怪成小姐,那荷包绣得不好, 原本是挂在招财身上的。招财不喜,恰巧裴公子要赴风花宴,我一时情急,就拿那荷包充数, 送给他。还好被成小姐点破,要不然裴公子一直把那荷包佩在身上, 芳年必会心生愧疚。”

“招财?”成玉乔好看的眉轻蹙, “这名字听着不像是人名?”

“招财是一只雪狮, 是我娘最喜欢的。”

“三姐姐,你怎么能把狗挂的荷包送给裴公子?”成玉乔没有说话, 傅芊娘不满地喊出声。

“我那是急了, 没法子才那样做的。”芳年小声地反驳着, 她不是真的十六岁的少女,做了多年裴家的主母, 雷霆独断的气势早已入骨。就是装得再像, 给人的感觉也是理直气壮, 带着蛮横。

傅老夫人面色难看起来,有外人在场,姐妹为了一个男人起争执,会让人笑话。“一个荷包而已,成二小姐不值当亲自道歉。芳年小孩子心性,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成玉乔清高之色没变,淡淡地点头,“如此,玉乔就心安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高高在上。傅珍华只觉刺耳,以前听到这事时,她快意大笑,谁让芳年占了那么好的亲事?现在她已知裴林越心中的人是成玉乔,再细思此事满心的醋意。

傅珍华递给傅芊娘一个奇怪的眼神,傅芊娘马上明白她的意思。

“成小姐心安什么?一个男人身上戴什么东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指指点点的,成何体统?”

傅芊娘不满地小声嘀咕,声音不大,屋内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差。

成玉乔高傲的脸转向傅芊娘,冷若冰霜,“傅四小姐的意思是说玉乔多管闲事?”

傅老夫人和陵阳侯夫人同时变脸。

傅芊娘硬着头皮,大姐的心思她最清楚。大姐爱慕裴公子,因为这事,没少给芳年使绊子。

芳年是裴公子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大姐言行颇多顾忌。但成玉乔就不同,一个别府之女,和裴公子牵扯上,自己就算是话说得过份些,别人也以为是在替三姐抱不平。

“芊娘没有这么说,只不过裴公子与我三姐定亲之事,京中众人皆知。为了避嫌,成二小姐也不该和裴公子说那样的话。”

芊娘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为芳年叫屈,外人不知她的用心。芳年配合着红了眼眶,低头耷着肩,像受到天大的委屈般。傅老夫人心疼不已,眼睛看向成玉乔。

裴林越在风花宴上的举止,傅老夫人听闻后,是有些生气的。为了这事,芳年哭得眼都肿了,最后还是裴老夫人押着裴林越来道歉,此事才算揭过。

眼下芊娘质问成玉乔,她虽生气芊娘不识礼数,却并不出声阻止。她也想听听,成家这位二小姐冒然评论一个男子的贴身物件,是何居心?

成玉乔一脸的冷漠,面对芊娘的指责,仿佛与自己无关般置身事外。不以为意的神情令傅老夫人十分不满。

陵阳侯夫人是内宅中的高手,怎么会猜不透傅家人的心思。她们就差没指着鼻子说玉乔不知羞耻,和男人勾勾搭搭。这话要是传扬出去,那还了得?

“傅四姑娘误会玉乔了,玉乔是风花宴的风使,宾客们仪容不妥,她指出来是职责所在。老夫人,也是我们玉乔好心办坏事,我在此给府中的姑娘们再陪个不是。”

陵阳侯夫人说完,真要起身朝她们行礼。傅老夫人急忙托住她的身子,一脸的惭愧,“侯夫人太多礼,不过区区一件小事,都是小孩子们说几句嘴。现在一说开,这事就过去了,都不许再提。”

老夫人用警告的眼睛瞪一眼芊娘,芊娘知错般地低下头去。

陵阳侯夫人借势坐下,说起成玉乔,“不瞒老夫人,我们玉乔天生一颗菩萨心肠,我这个当娘的每每看到她做善事,都自叹不如。”

她这话说得好,把成玉乔和裴林越的事情说成是做善事。以后再有人说起,都会道成玉乔一声心善。

芳年是重活一次的人,自是能听出她话里的机锋。但傅珍华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女,听到这话觉得无比刺耳。她满脸忿忿,正要开口反驳,被傅老夫人一个冷眼给瞪回去。

成玉乔信佛,前世就是如此,芳年相信陵阳侯夫人的话,倒不觉得奇怪。在入宫之前,成玉乔都是月月初一十五来孝善寺祈福。

芳年暗思着,觉得有点蹊跷。七王爷一生在孝善寺修行,成玉乔月月来寺中进香,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吧?

众人皆知,七王爷爱重亡妻,而七王妃恰恰是成玉乔的嫡姐。她们姐妹二人长得极为相似,莫非七王爷移情,把姨妹当成亡妻,两人之间有苟且?

这般想着,再看成玉乔一身的白裙,她似是窥到什么秘密一般,满心的嘲讽。

傅老夫人顺着侯夫人的话,夸起成玉乔来,“成二小姐这风姿气度,一看就是有福气的。听闻前几日你们府上搭了棚子在城外施粥,那可是天大的善举。这才入秋,各地进京的人明显增多,等进了冬,还不知要怎么过?”

南面今年受灾,旱涝交替,庄稼颗粒无收。逃荒的村民们一路进京,只为争得一条活路。

傅老夫人精于世故,自是看出其中的门道,才入秋就这么多的灾民进京,要是到了冬里,那可怎么办?

芳年陷入回忆,前世里,也是这般。

晟帝不算什么明君,元氏王朝迄今为止不过两代。元祖帝是国师一手扶持登的帝位,他依赖国师,情有可原。晟帝为求长生不老,对国师言听计从,比他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灾民遍野,他居然还大肆选秀,弄得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等到了奉帝时,民众不堪受饿,各地叛乱频发。

侯夫人心里是不同意的,她的本意是不想太早施粥。可玉乔执意,她拗不过女儿。

“老夫人说得是,入冬后,我们侯府定然还要搭粥棚。”

“此等善举,我们傅家也不会甘于人后。”傅老夫人赞同。

“娘,我们已见过傅老夫人,不如现在去给表哥祈福吧。”成玉乔淡淡地道,她本就不愿和傅家的姑娘们呆一起。她怕再说下去,傅老夫人要求两家人一起合伙搭粥棚,那是她不愿意的。

唐国公府的嫡长子唐晔,几年前失踪,生不见人活不见尸。国公府里倾尽全力,都寻不到他的踪影。他似凭空消失般,自消失的那一天,再也寻不见半点痕迹。

芳年前世活到七十,也没有听到唐晔的半点消息,想来应是早就遭遇不测。

京中人都知道唐国公府的大公子失踪一事,傅老夫人颇能理解侯夫人的心情,忙起身送她们出门。

两家人就在门口话别。

成玉乔一直端着脸,眼底隐有心急之色。芳年历经多年人情世故,心下猜疑,这成二小姐要给唐公子祈福,会不会是个借口?

她心念一动,垂下眼眸。

送走唐氏和成玉乔,傅老夫人把孙女们齐叫进屋。

珍华和芳年站在前面,茜娘和芊娘站在后面。傅老夫人凌厉的眼神从大孙女的脸上一直扫到芊娘的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

“你们切记,我们傅家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你们在外,一言一行都关乎着家族的脸面。姐妹一心是好的,替姐妹打抱不平也是对的。但万事要讲个法子,不能如市井女子一般胡搅蛮缠,你们明白吗?”

四女齐声道是。

“好了,既是都知道,你们就下去吧。记住姐妹应当同甘共苦,今日就罚你们每人抄十页经书,明日一早我要检阅。”

姐妹四人又齐声应下。

傅老夫人手扶着额,面有倦色。沈婆子忙轻声询问她,是否要小憩一下。

姐妹几人会意,全部退出屋子。

她是真的害怕,一个随时能取你性命的男子,还是永不相见的好。

坐在小凳上的三喜见她醒来,忙问道:“三小姐,您醒了?”

“嗯。”她拥被起身。

四喜端来一杯温茶水,她就着四喜的手,一饮而尽。

“什么时辰了?”

“快酉时了,二夫人来问过几回,得知小姐还睡着,没说什么。”

“哦。”芳年想着,明明感觉睡了一会儿,竟不想快有两个时辰,怪不得娘来问过几次。

她抬脚下床,三喜早就备好衣裙,替她穿衣。

坐在妆台前,她才算是看清自己年少的模样。在寺中条件有限,小镜中看不真切,现下大镜子中照出的少女,让她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情窦初开,含苞待放的年纪。

但她的内芯已是古稀的老人,那清澈的眼神中自然看不到一丝少女的羞怯。

“三小姐,今日要梳个什么发式?”三喜问道。

“就梳个飞花黛云髻吧。”

三喜虽不解为何自家小姐最近不爱时兴的元宝髻或是仙姑髻,可她一贯忠心,只听从小姐的吩咐,半个字也不会多问。她的手很巧,很快就梳好头发。

芳年很满意,三喜不多话,却最合自己的心意。

她起身,四喜上前替她抚平衣摆。在家中,自是不用和寺中的穿戴一般素净。她今日穿的是丁香色的荷花裙,略施脂粉,发上点缀着镶珠的金饰。

府中的饭菜是各房自己小厨房里做的,傅老夫人是开明的婆母,很早把两房的饭例分开,每月补贴银子。

但一月之中,逢三要在老夫人的怡然院里用饭,两房人都要去。

今日不是逢三,二房的饭菜摆在傅万里和邢氏的院子。

自小开始,二房的一家人之中,从来不包括庶女傅茜娘。

芳年活过一世,了解女人心中的疙瘩,她怜惜二姐,可也不会对自己的亲娘捅刀子。在父母的面前,半句也不会提到茜娘。

男女七岁不同席,那是针对外男的,做为自己的父亲弟弟,不在此之列。偏厅的圆桌上,傅万里和邢氏已坐好。

傅兴明和傅兴齐也在座,芳年一进去,邢氏立马招呼女儿。

芳年乖巧地坐在亲娘的下首,忆起在裴家里,偌大的桌子上,只有她一人用餐。

邢氏见女儿到了,命下人开饭。

傅府在京中不算什么世家望族,但也不是什么末流官家,吃穿用度也是极好的。这一席下来,四凉四热,外加一个锅子,荤素均匀,色香俱全。

邢氏念女儿在寺中住了几日,不停地劝菜。芳年身后的三喜筷子动得欢,很快就堆满她面前的小碗。

“娘,你自己也吃吧,再夹女儿就吃不动了。”

“行了,吃饭吧。”傅万里看一眼妻子,邢氏这才做罢。

芳年许多没有和父母弟弟们同桌而食,一边感慨着,一边吃着面前的菜。

用过饭后,傅万里要考校两个儿子的功课,下人们把残盘冷碟收走,屋子里就剩下母女二人。

“芳姐儿,我与你爹已经商量过,裴家的事情不能含糊过去。要么他们给我们一个明确的交待,要么我们先提退亲。”

“娘…”芳年唤着,心内感动。父母为她,从不曾有任何的私心,要是旁人家的女儿,许了裴林越那样的男子,就算是裴林越心里有人,也不会轻言退亲。

“傻孩子。”邢氏一把搂着她,摸着她的发,“裴家再好,那裴林越心中没有你,你嫁过去也不会快活。与其那样,不如另择良人,只要你能平安喜乐一生,娘就知足了。”

“娘…”

芳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夫人。”外面的刘婆子打帘进来,她是邢氏身边的老人,是二房院子里的管事。

“何事?”邢氏放开女儿,正正身姿。

“大夫人来了。”

邢氏诧异,大嫂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心虽疑惑着,脸却带着笑,让刘婆子把人请进来。

卫氏气呼呼的,一进门就用不善的眼神看着芳年。

邢氏见她是冲着自己女儿来的,也没了好脸,不冷不淡地问:“大嫂,这么晚了你过来有什么事?”

“这我还等来问芳姐儿呢?珍姐儿从寺中回来就一直哭,哭到现在,哭得我心都在疼,百般追问,才得知与芳姐儿有关。”卫氏看着芳年,“芳姐儿,你来说说,你可是做了什么事,伤了你大姐的心?”

“大嫂,我们芳姐儿是什么性子,最是心善不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什么事情伤姐妹之间的情份?”

卫氏眺一眼邢氏,“我不过是问一问,弟妹为何如此紧张?”

“事关自己的女儿,大嫂应该能体谅我的心情。”

“不过是问一句,都问不得?同样是傅家的嫡女,难道芳姐儿还比嫡长女金贵不成?”邢氏平日里最看不惯的就是邢氏母女俩,她本是长媳,珍姐儿是嫡长孙女,可婆母偏心,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芳年,就连许人家,也是向着芳年。

哪家府里嫡长孙女未曾许配,次孙女就许了人家的?

邢氏无奈,这个大嫂每每三句两句就要扯到珍华是嫡长孙女的头上,好像别人都不知道似的?

“那好吧,大嫂有什么要问的?”

“芳姐儿,大伯母问你,你与珍姐儿同居一屋,可知道这两天她受了什么罪?”

“大伯母说的话芳年听不懂,我们与祖母进寺礼佛,怎么可能受罪?倒是大姐,不知惹了什么东西,魔怔了两回。祖母还请寺中僧人做了法,想是应该好了的。”

“什么?魔怔?芳姐儿你这丫头怎么嘴上没个把门的,这种事情是可以乱说的吗?”卫氏立马变脸,尖声说道。

芳年似被她吓得低下头去,大伯母这个人,最是爱计较的性子。这么多年来,就因为自己许给裴家,没少找娘的不痛快。

就连自己,也成了她眼中的绊脚石,隔三差五就要逮着机会指桑骂槐一番。

“大伯母要是不信,就去问祖母吧。”芳年小声地说出这句话,扯扯自己亲娘的衣服。

邢氏的语气强硬起来,“大嫂,有病得治,我们芳姐儿都说了,娘也是知道的,你要真不信,就去问娘吧。”

卫氏气得跺脚,看二房母女的样子,莫非芳姐儿说的是真话?

她急火火地去问傅老夫人,老夫人将将用完饭,正眯着眼坐在塌上,面前站着自己的管事方婆子,听方婆子说这几日府中的事情。

沈婆子把卫氏请进去,傅老夫人眼皮都未掀,依旧闭着。

卫氏心急,“娘,你可得好好管管芳姐儿,她竟说珍儿犯了魔怔,这传出去不是要人命吗?”

傅老夫人一听她开口,就知问题在哪里。芳姐儿不可能乱说,定是卫氏去问了,芳姐儿才说的。

“传出去?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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