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扎实实的折腾了一天,瑾瑜着实很累了。好在她的新婚之夜,没有酒席,不入洞房,只需自己动手打扫出一间厢房,再把一房子的嫁妆整理出来,腾出一个地儿睡觉。
老实说她虽然有准备到这虞山上来当一辈子的老姑子,但是当老姑子还要自己料理所有琐碎的杂务,没有丫鬟,没有下人,她确实没有这个准备。她恍然记得今天早上还嫌弃青碧这个散养的丫鬟,没有’素养’来着,但是现在她只想问,’素养’是个什么东西?可不可以铺床,可不可以抹灰,可不可以帮她准备洗澡水。
夜未过半,瑾瑜已经困的睁不开双眼了,她盘腿坐在地上,双手虽然还在整理衣衫,脑子却已是一片空白。
眼看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她的手突然触上了一个软绵绵,毛茸茸,身子似乎还在一蠕一蠕的东西。她惊的霍然立起来,还未看清手上是个什么东西,一把就已经扔了出去。那东西掉在地上发出“叽,叽”两声惨叫。瑾瑜竖着耳朵一听,只觉这声音好生熟悉,蹑手蹑脚走近一看,竟是风狸。
这个时候居然能看见它,瑾瑜只能认为自己是在做梦,蹲下身用手指在它身上胡乱戳了几下,见它原本柔软的的绒毛瞬间立成尖刺,手不经意触上刺头,竟被扎的生疼,她才明白这不是梦,眼前这货当真是风狸。她感动的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忙将它捧在手心上,对着它亲个没完,被她这么一亲,风狸的身子刹那软成一团棉花,眼睛微眯,嘴角上扬,肉嘟嘟的脸上全是幸福和满足。
瑾瑜原本以为能在这里见到风狸就已经让她够意外了,却不想转身走过一个红漆嫁妆箱时,竟还看见一个熟悉的物件,这事说来也怪,她当真不记得,二娘给她准备的嫁妆里还有‘追好’弓这一说。她一个上山来当老姑子的倒霉将军大小姐,出个嫁带着一把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多半是底下的人一时手快,将它装了进来。即是这样她也不想再计较了。带多带少好过不带,如此想着,她顺势用脚尖轻轻一勾,把装弓的箱盖带上,自己则抱着风狸在铺满绫罗的喜床上美美睡大觉了。
山中的岁月,安谧,恬淡。若不是这世上还有昼夜更迭这回事,瑾瑜差点要以为时空已经凝固,光阴也不会再流逝。所谓“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几千年”。那世间的繁华与瑾瑜而言妥妥是再无任何干系了。
好在孤单寂寞之时还有风狸作伴,偶尔听风,看雨,观日出,倒也落得逍遥自在。
不过逍遥归逍遥,自在是自在。却也不是件件事都让她称心。比如饭堂的食物,每日都是白粥野菜,来了大半月,连点油腥都没见过。这凌霄宫上下虽然叫她一声王妃,却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这也就算了,她来之后连原本服侍锡王熊离的几位巫族弟子也撤了。她一个生活自理能力本就不强的人,如今还要伺候一个生活不自理的锡王殿下,想想这日子也是够她抓狂的。
索性她和熊离倒是彼此看不上眼,且都能信守互不干涉的协定,哪怕每□□不得已要见那么几次,两人也没有什么闲话可讲。最多也就是一日三餐的时候,瑾瑜将米粥给他送到后山,然后她说“吃吗?”
他说“放着”。
过几个时辰她再来看,他还和衣泡在汤泉里握着一本经卷看的认真。
她又问他“吃吗?”
他说“凉了,换掉”
虽然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有一种想要上去将碗扣在他脸上,再甩他一句“爱吃不吃的!”的冲动。但想到他到底是个病人,且是个王爷。便又将那气咽了回去,想说哪日要是实在不想忍他了。便要好好同他从头计较一番。
时常被锡王熊离这般折腾着实不怎么让人舒坦,却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比如,经常这样给他端粥又换粥的,有一个地方她倒是混的挺熟-------凌霄宫的大饭堂。
是以她如今与饭堂的小厨子梅恒已是交情匪浅了。偶尔还能为风狸找几颗陀罗果,这陀罗果虽说也是素的,但是好在味道很是爽口,只是山中长的少,巫族上下两百号人,十天半个月每人也就吃上那么一颗,在没肉可吃的虞山上,要想给风狸改善下伙食,也就只能靠这陀罗果了。
这天瑾瑜靠在饭堂的门柱上,手里扯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梅恒又在熬一锅,白的几乎能做成雪花膏的白粥,她不由的满脸嫌弃道:“除了清粥,你还会做别的吗?”
“会啊?王妃昨天吃的清面不是我做的吗?”梅恒很是认真的继续搅着白粥,一本正经道。
瑾瑜回想了一下,点头道:“哦,对的对的,你还会做清汤白菜,素羮白饭,倒是我小瞧你了。”
梅恒将手上大铲子往一旁放下,将视线调转到瑾瑜脸上,很是严肃道:“王妃是觉得小人厨艺不济吗?”
瑾瑜深知想要给风狸寻陀罗果吃,这管饭的梅恒小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连忙摆手堆笑道:“哪有,哪有,我长了十五年都没有吃过比你做的更好的清粥白饭了,山下那些大厨子,没有些珍奇的食材都做不出一道像样的菜来,梅恒你每日只是几斗米,几瓢水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饭来,你说你怎么如此厉害呢?”
梅恒抱着膀子,听瑾瑜说的很是中听,油光光的小圆脸上顿时有了得意的笑容。“王妃还是有见地的,巫族在这虞山几百年,向来都是我们梅家经管伙食的,世人都当我只是个厨子,左右不过一个掌勺的,有什么能耐?实话告诉王妃吧,只有历任长老最信任的人才能管这饭堂子,你想啊,要是我存个歹心,下点药。这满山的人不都没命了,所以啊,您别看我是个掌勺的,在这虞山可没有人敢得罪我,再等十年以我的修为差不多能下山了,长老肯定会给我找个不错的地界,让我去做地方巫祝,到时候我也能像我爹一样娶个媳妇,生个小子,再让我那小子来虞山学术数管这一大山人的伙食,然后他再下山当一个了不起的巫祝,要不了多少年,这梁国上下最好的地界,都是我们梅家在做巫祝,这样的荣光的家族,王妃有没有觉得不错?”
瑾瑜极为捧场的重重点头道:“岂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厉害了!”说着她又走到梅恒面前,用手在他后脑勺处比划了两下。
梅恒纳闷的歪着脖子看向她道:“王妃这是做什么?”
瑾瑜看着他,嘴角一扬,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道:“我就想看看你这里会不会长出一圈光环,听你说了刚才那番话,我觉得你整个人都在发光,可是人无缘无故怎么会发光呢,肯定是什么地方藏了一个光环才对。”
梅恒很是赞同的点点头道:“王妃说的有道理,那你帮我瞧瞧,看那光环在哪?以后夜里我还能靠着它指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