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萧仁随顾楚钰在别苑小住了两日,他们晨起观山涧云雾,入夜看浩瀚星河,这儿既没有繁琐的公事也没有阴谋诡计,是个让人贪恋的地方。
第三日,她和楚钰向顾老丞相辞行,启程回京。
马车路过上京城西郊医庐附近,梅萧仁朝窗外看了看,无奈林子里草木繁多,她什么也没看见。
如今她没有能正大光明去看叶大娘的理由,不知叶大娘是否还被魏国公困身于此,但看叶知愈加有出息的样子,料想叶大娘的日子过得应当不会差,否则一向孝顺的叶知万不会与魏国公为伍。
晌午刚过,马车穿过东市。
梅萧仁看见了街边的招牌,笑了笑,指着招牌唤道:“相爷。”
顾楚钰转眼看向她,见到她除了如花的笑靥外,还有眼底的馋意,遂吩咐:“停车。”
“我自己去。”
梅萧仁说完就独自走下马车,进了街边的铺子。
天气寒冷,街上来往的行人不算多,但庆福斋从不缺生意,她进去的时候里面还有好几个客人在挑选糕点。
上京城就这么大,她迎面撞上的都能是个熟人。
这个熟人,她倒是许久未见,也不知丞相大人是何时放他出来的。
吴冼提着一袋捆好的糕点,笑着拱手,“梅师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无恙。”梅萧仁淡淡道。
吴冼又言:“听闻梅师弟已经高升府尹,恭喜恭喜。”
吴冼本是满面春风,岂料霎时间他脸上好似风云变幻,不仅再也笑不出来,还满是惶恐,就像老鼠看见了猫。
梅萧仁回头一瞧,来的何止是猫,明明是虎。
顾楚钰一身常服从门外走来,以致吴冼再畏惧也不敢宣扬。吴冼躬身拱手,然后埋着头,如履薄冰似的出了门去,生怕再被捉住,关上个把月还敢怒不敢言。
梅萧仁是这儿的老主顾,她往柜台边上一站,掌柜的便笑着与她打招呼:“梅大人还是老规矩?”
“嗯。”
掌柜取来一些燕窝酥,照梅萧仁的喜好洒上少许糖末,包好,笑说:“叶大人好久没来了,可昨日来过,我还以为他如以前一样,大人您买吃的呢。”
梅萧仁唇边笑意变得有些不自然,垂眸应声:“是吗?”
她沉眼的时候,一只手默然伸过来,在柜台上放下些许银子,提起打包好的糕点。
梅萧仁转眼看着楚钰,轻言:“走吧。”
“梅大哥……”
她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瞧去,见叫住她的是站在铺子最里头的客人。
“清清,你怎么在这儿?”梅萧仁惊然。
李清清移步走近,笑言:“梅大哥,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是我太久不见你,认错了呢。”她又看向梅萧仁身边的人,即便只有过几面之缘她也记得此人是谁,忙颔首一欠,“大人。”
顾楚钰点了下头,先行移步回马车上,让她们二人慢叙。
梅萧仁与李清清一道出门,道:“半年前我去过宣州,听知府大人说起过你和夫人在京城,如今宣州已经太平,夫人不打算回去吗?”
“我想回去,可是娘说我们在上京还有别的事,要等来年春天才能回去。”李清清莞尔言,“我知道梅大哥你在京城,刚到的时候,我打听过你的下落,他们说你去了边关,后来我一直在家不常外出,也不知你几时回来的,又住在什么地方。”
“我才回来一个月而已,住在……相爷那儿。”梅萧仁指了指街上的马车,对清清笑说,“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和夫人住在哪儿,我得了空定登门拜访。”
“在南郊的旧宅。”
梅萧仁点了点头,“既然你和夫人还要在上京长住,那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到上京府署找我,知府大人待我恩重如山,你们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定义不容辞。”
“多谢梅大哥,我在上京一个朋友也没有,能遇上你真好。”李清清笑着沉下眸子,又言,“我还是喜欢宣州,娘说天子脚下多贵人,为防我闯祸,不许我上街,今日我外出烧香才特地绕来这儿带些吃食。”
梅萧仁笑着叮嘱,“清清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定要多加当心,买好就快回去吧,别让夫人久等。”
她正欲和清清告辞,又见一个巡城的官差看见她后向她跑来。
官差叹道:“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何事?”
官差凑到她跟前,小声道:“那个散播谣言的人抓到了!”
“男的女的?”
“男的。”
梅萧仁微微皱眉。她一直怀疑这些流言是岫玉所散播,可楚钰的眼线又说岫玉和别人并无往来,那这个男子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此事不宜再拖,梅萧仁决定去趟衙门。
她在牢房里见到了官差们抓回来的男子,其三十来岁,骨瘦如柴,一声不吭地蹲在牢房角落里,看起来不像有能雇人散播谣言的财力,可见其背后定有主子。
她身边的官差道:“大人不是让我们盯着那几个散播流言的人吗,以往都没异样,唯独昨日这人找到了他们,让他们传新的流言。”
待官差端来椅子放在木栅外,梅萧仁便面对着那人坐下,淡淡问道:“说吧,你是谁,又是谁指使你在市井煽风点火?”
那人还是埋着头不说话。
“你若只是为了银子,那你犯不着替谁隐瞒,不然你不光没银子花,还得吃牢饭,更得受皮肉之苦。”梅萧仁顿了顿,不紧不慢地说,“别怪本官没提醒你,诋毁当朝正二品文华殿大学士,这个罪名你担不起。”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男子的语气异常生硬。
梅萧仁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然后她默声坐着,既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抄着手盯着那男子。
她这一沉默,牢房里本该安静,但是刑房那边的狱卒正在审问别的人犯,鞭笞的声音一下一下响起,在空荡的走廊里被放大了不少,显得格外清晰。
刑讯的声音梅萧仁已经听习惯了,但是对头次进大牢的百姓而言,这声音足以让他们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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