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顾楚钰卯时启程,轻装简行,只带了几十个亲卫随行护送,如同上次回乡一样,没什么阵势,不会惊动地方。
他连上京城的百姓都不想打扰,走得早,还吩咐大臣们不得来送。
梅萧仁也只送他到府门外,与他在晨曦下惜别。他登上马车的时候,她还如平日送他出门一样叮嘱他早点回来。
楚钰离京后的几日……十几日,大宁都一切依旧,上京城也风平浪静,唯一的变化就是梅萧仁心里有了牵挂,无论什么时候都放不下心。
自从她没了官职,每日本就无事可做,如今连陪她打发闲暇的人都不在,更是闷得慌。她每日晨起就待在楚钰的书房里,漫无目的地取书来看,还常在黄昏后立于盈台阁楼上远眺,可她再怎么看,目光也穿不过相府的高墙,更看不到上京以东的地方。
她又开始在心里算日子,算他今日到了什么地方,明日又该到什么地方……
算来算去,算到的都是这场等待将十分漫长……
梅萧仁拍着栏杆沉了口气,目光下移,忽然瞧见她的几个侍女刚从她屋子里拎了几个包袱出去,像是打包了行李。
“你们替我收拾行李做什么?”她凭栏问道。
侍女们停下来,转过身齐齐朝她一欠,道:“回夫人,是大都督的吩咐。”
“大都督?”梅萧仁莫名其妙,“他人都不在上京,几时吩咐过?”
“回夫人,就是刚才,大都督回来了,在前庭,他吩咐奴婢们替夫人收拾东西,说收拾完再告诉夫人。”
梅萧仁越发云里雾里,流月明明跟着楚钰一同去了夏国,怎么会突然回来,还让人给她收拾行李?
她从阁楼上下来,快步找去前庭,果真见到了正在那儿候着的流月。
“大都督,你怎么回来了?”梅萧仁四处看了看,回来的只有流月一个,不见行云,更不见楚钰,又问,“相爷呢?”
流月拱手见礼,道:“主子还在去夏国的路上,让属下回来护送夫人去老丞相那儿。”
“去溪月涧,为什么?”
“因为如今主子不在,上京城好比山中无老虎,大学士尚未脱险,万一有人利用夫人在上京生事,主子恐难以应付。”
梅萧仁皱了皱眉,她不是不信楚钰的理由,只是他安排流月回来送她走,安排如此突然,定有别的原因。
“为什么相爷之前没说要我离京,何况早不去晚不去,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再者,让我去溪月涧而已,相爷派人捎句话就是,怎么让你半道折回?”
“主子说夫人聪慧,一定会刨根问底,所以主子压根儿就没将原因告知属下,夫人再怎么逼问,属下也编不出话来。”
梅萧仁莫名其妙,他知道她会问,所以他不说,如此故意,哪里是让她放心,分明是让她多心。
“夫人,主子如今正担心大学士的处境,还望夫人莫再让主子挂心。”
“我知道,走吧。”梅萧仁平静地应道。她问归问,他要她暂避,她避就是,万不会拖他的后腿。
天色渐晚,马车早已备好,就等在府门外。
梅萧仁走下台阶,相府的正门和偏门都随着她的离去而关上。
她坐上马车,掀开窗帘看了一眼,守军仍在,只是门扉紧闭,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主人不在。
马车从城东出城,沿着城郊的小路绕行赶往城西。
纵然梅萧仁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他也让她无处打听实情,只能独自推敲他这样安排的用意。
他不让她知道,亦或者说是在怕她知道,什么样的事会让她担忧畏惧?
她早已不担心自己的生死安危,能让她放心不下的只有他,他瞒了她什么,她一时猜不到,但是看流月平静的样子,楚钰这十几日应当无恙。
郊外的路不如城里好走,马车摇摇晃晃。梅萧仁从领口下拉出那枚玉骰子握在手心里,一遍遍地祈祷他一路平安。
天快亮的时候,梅萧仁在流月和几个亲卫的护送下到了溪月涧。
她进了厅堂落座,流月递给她一个包袱,“这是主子让属下转交给夫人的东西。”
梅萧仁将包袱搁在腿上,徐徐解开,见里面装的是一封封书信。她用指尖拨着数了数,发现他走的这十来日,一路上都在给她写信,每日要写好几封,最后让流月带回来的就是一包袱。
他给她留这些信,是让她想他的时候可以看看,那他走了十来日才遣流月回上京,并不是因为什么事态紧急,而是因为攒信需要时间?
这么一想,梅萧仁的心一下子宽了很多。
管家荣安从外面进来道:“少夫人,大都督,老爷来了。”
流月退到一旁站立,俯首行礼。
梅萧仁起身,等老丞相进来,欠了欠唤道:“叔叔。”
顾詹落座堂上,轻锁眉宇,“怎么还叫叔叔,若不是夏国使计,逼钰儿离京,老夫明年都该抱孙子了,这笔账得记到夏国头上!”
老丞相一本正经地打趣,梅萧仁忍俊不禁,沉下眸子,改口喊道:“父亲。”
顾詹展颜,唤她坐下,又看向流月问:“钰儿一路上还好吗?”
流月拱手答:“回老爷,主子一切都好,只是放心不下夫人,遂让属下回京,送夫人来老爷这儿暂居。”
“还是钰儿想得周道,你去回话,让他不要有后顾之忧,小梅在这儿有的是人伺候。”
“是。”
梅萧仁一宿没睡,天亮了更是睡意全无,她猜测流月马上就要动身去追他主子,在房里紧赶慢赶地写了封回信。虽只来得及写了一封,但信上字字句句都是她心底之言,其实哪怕写千字万字也皆一个意思:她爱他、想他、盼着他平安回来……
老丞相和流月还在庭院里说话,她拿着信找去,刚走到拱门外就听见了他们说话的声音:
“你说钰儿让你留下?”
“回老爷,主子让属下留在京中保护老爷和夫人。”
“钰儿离京前没与老夫多交代,但老夫猜他应是笃定了纪恒会兴风作浪才会作此安排,但不知纪恒准备掀多大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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