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萧仁从叶府出来,心里没底。她压根儿就不会偷东西,就算叶知肯让她靠近,就算有什么机会摆在她面前,她也难以得手。
她走到城东,路过上京府署,见如今连府署衙门的大门都紧闭,跟东市歇业的商铺没甚区别。
从前这儿是上京城最忙的衙门,自打禁军喧宾夺主以来,上京府署就成了最清闲的衙门。
梅萧仁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走上台阶,推门进去。
虽然衙门上下无所事事,但姚府尹治理衙门得力,官吏们仍按时上值,官差也都安静地待在衙门里,没有干打牌赌钱这等乌烟瘴气的事。
梅萧仁一进去,没精打采的官差们都打起了精神,还有人接二连三地喊她大人。
梅萧仁与大家打了个招呼,不等姚府尹出来,她径直找去姚府尹的公廨。
她与姚府尹关上门说话,示意姚府尹坐下,但是姚府尹坚持毕恭毕敬地站在她面前。
梅萧仁没有隐藏心思,将沉重的心绪都表露在了神色上。
姚府尹见她这般忧心,劝道:“夫人放宽心,上京或危在旦夕,但夫人卸任前已为今日做了准备,一旦江山有变,他们定能护送夫人和太子殿下平安离京。”
“这么做,不是让殿下直接弃了江山?”
“夫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从前夫人拿出所有俸禄让卑职培植府兵,可是兵力加起来不过一万,如何能与六万大军抗衡,他们能做的只有保护夫人和殿下突围。”
梅萧仁看着姚府尹,言:“那也仅能算万不得已的退路,离大军压境还有几日,现在尚有能逆转局面的机会,就是不知谁能办妥这桩差事……”
次日。
东市是达官贵人们常去的地方,如今显贵人人自危,东市的商铺也都闭门歇业,而西市不同,官员们再怎么提心吊胆,寻常百姓也要过日子,西市未受什么影响,日出的时候依然熙熙攘攘。
梅萧仁站在茶肆楼上的一扇窗户后,将窗户推开一条缝朝外看去,问:“你找的人稳妥吗?”
旁边的姚府尹道:“夫人放心,此人是个惯偷,溜门撬锁不在话下,在市井偷鸡摸狗更难不到他,卑职之前为了将他缉拿归案费了不少功夫。”
梅萧仁点了点头,但垂在身侧的手轻轻蜷起,心里忐忑不安。
她没有主动叫叶知过来,但是她难得出府,一旦离开相府,叶知必定知道,她在赌他会主动找来。
她猜叶知的眼线就在她身边,一路跟着她来了这儿,此时应当候在外面。
梅萧仁比姚府尹晚一步进来,没有暴露姚府尹在这儿,遂叮嘱找个地方藏好,她一人在此等叶知。
时辰尚早,茶肆的客人不多,梅萧仁挑了窗边的桌子坐下喝茶,边喝边看着窗外,没过多久,那个身影果真入了她的视线。
梅萧仁倒了杯茶,端起茶杯贴到唇边,屏息等待。
街上来往的行人不少,叶知穿着常服,没带随从和侍卫,独自一人朝着茶肆来,在人群里并不起眼。
就在叶知快要走到茶楼门前时,一个瘦小的男子迎面与他撞了一下。
男子赔笑道歉。叶知只是皱了下眉,漠然拍平衣裳上被撞出的褶皱,并未为难那个人。
梅萧仁见他打发男子进了茶楼,便将窗户合上,默默喝茶,装作对谁的到来浑然不知。
不一会儿她的耳边就传来声音,“小梅,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梅萧仁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禁军让城东的铺子不敢开门做生意,我想喝杯市井的茶,还得大老远地跑来城西。”
“这有何难,只要你喜欢,我这就让所有的商铺为你一人开门做生意。”叶知笑着坐下,自取一只杯子倒了杯茶。
“大将军呢,什么会来西市?”
“小梅,难道你真不知我为什么会坐在这儿?”叶知笑问。
梅萧仁莫名其妙,颦眉,“我怎么知道。”
“可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梅萧仁心下一紧。
不等她说话,叶知的目光就变了,变得冰冷,全无之前的和颜悦色。他看着她,看得她心底发凉。
叶知忽然启唇,唤了声:“带上来!”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梅萧仁转眼瞧去,见一行禁军押着一个男子上楼,很快就将人带到了他们面前。
禁军来势汹汹,吓得二楼的客人们仓促下楼离开。
将领拱手道:“将军,这就是刚才冲撞了将军的人,末将已将之抓回。”
正因梅萧仁已经认出被抓的就是那个瘦小的男子,她才越发不动声色,且仅是看了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挪开了目光,沉眼喝茶。
男子苦着脸央求:“将军……将军饶命啊,小的,小的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将军,是小的眼瞎。”
叶知听见禀报也没多看谁,单单看着她,徐徐问道:“小梅,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
梅萧仁抬眼,惑然看向叶知,“你要我说什么?”
叶知唇角一扬,“好,那你且听我说。”他喝了口茶才侧目吩咐,“搜。”
下属领命,开始搜那个男子的身。
梅萧仁面无表情地坐着,心中早已七上八下。她现在反而务必希望此人失了手,否则后患无穷。
天不遂人愿,将领果真从男子身上搜出一物,双手呈于叶知过目,“将军你看。”
梅萧仁鼓起勇气看了一眼,躺在将领手中的就是兵符,这让她的心霎时沉到了底。
她又不得不迫使自己平静,转眼间,见叶知面对失而复得的兵符表现得格外淡然,她便明白了……
找个惯偷窃兵符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姚府尹虽向她举荐了一个偷东西了得的贼,但她也没抱多少希望,只是在把死马当活马医,谁知其这么轻易就得了手……可见不是其偷盗的本事了得,而是叶知在将计就计。
“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叶知在问那男子话,却看着她。
“没有人指使,小的就是个贼,见将军穿得好,想管将军要点儿银子,结果摸到这么一块东西,小的以为这东西能值不少银子,就……收手下了。”
叶知扬了扬嘴角,笑问她道:“小梅,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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