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两都互陷。这简直是一场闹剧。这场战争,不如更像是一场笑话。爸爸,如果是您来指挥,一定不会是这样!”汉娜放下手里的报纸,望向身边的父亲。
巴森斯男爵刻板的面孔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在他身边,一个混血男孩,正在学着妈妈的话,大叫着“笑话……笑话”
“是啊,如果是我指挥这场战争,肯定不会让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整个战争过程,简直就是两个孩子在抢糖果!但是从长远角度看,这场战争对于山东是有利的,团长郝云鹏的兵变,证明鲁军对于湖北的局面,并未彻底失去控制。我没想到的是,山东对于湖南的布局,原来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巴森斯抱起地上的男孩,指向对面的赵冠侯“孩子,你以后不要像你的爸爸,而要像你的妈妈。”
赵冠侯对身边皮肤黝黑的小李曼一摊手“酋长你看,不管怎么样,炮弹最终都会落在我头上。”
整个泰西战争,以普鲁士的失败而告终。但是这只代表泰西战场,于东非战场上,始终是小李曼与巴森斯压着阿尔比昂在打,战争结束后,东非的抵抗已经失去意义,但是小李曼依旧争取了体面的投降。在放下武器之后,他与巴森斯男爵受到了军官的待遇,与阿尔比昂军官谈笑风生,共进晚餐,乘坐阿尔比昂兵舰,顺利返回普鲁士。
但是在普鲁士,两人并未受到英雄的待遇,相反因为青岛要塞投降问题,而受到国内的责难。在整体兵败的大背景下,一两个英雄,反倒令大多数军官感觉面上无光。
自己失败,于是就不希望其他人成功,这种劣根性,任何国家都无法例外。好在,毕竟打输了战争,整个国家都处于一片混乱之内,没有人专门盯着要塞投降的问题,小李曼与巴森斯简单处置了自己名下不多的财产,乘船来到了青岛。
初见面时,赵冠侯打趣着小李曼,称非洲的环境改变了他的血统,让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非洲人。在他恢复欧洲血统前,不要接触扑克牌,并为他取了个酋长的绰号。
整个东非战争能够维持,且打出不错的成绩,与山东的秘密援助分离不开。而这种援助本身是无偿的,且赵冠侯做这一切,还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承担着可能招来阿尔比昂人怒火的正直压力,坚持做这一切。小李曼欠他的人情,对于酋长这个绰号及打趣,都坦然接受。巴森斯男爵却没这么好的脾气,见到怀孕的女儿,二话不说,就给了赵冠侯一顿手杖攻击。
但是随着小亚当的降生,巴森斯对这个女婿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至少不会见面就赏拐杖,不过话里话外,还是不忘找赵冠侯麻烦。作为女婿,挨老丈人的骂或者打,本就是没办法的事。再者,巴森斯和小李曼的到来,对于山东陆海军建设都大有帮助。
现在两人虽然名义上,只是普鲁士侨民,实际,却是山东海军的重要指导。普鲁士由于战败加上赔款,本国经济彻底崩溃,通货膨胀达到让人不敢相信的地步。赵冠侯根据战前条约,一次性用普鲁士马克还清了所欠的全部外债,可实际付出的成本,大抵也就是几口袋面粉。实在是现在的马克,太不值钱了。单张马克面额已经破万,战前那看似沉重如山的外债,现在根本不值一提。
经济破产,普鲁士本土的居民,生计都出现了问题。大批工人失业,技术人员也不能幸免。普鲁士马克不能与外币兑换,却不禁止购买物资,这个漏洞也给山东提供了可乘之机。小李曼在本土注册了一家小型职业介绍所,实际就是把普鲁士本国的技术人员以及军工人员,介绍来山东工作。又用山东印的马克,大量购买普鲁士制造的机器,将成船的设备及人员运来山东。
虽然离乡背井,但是青岛本就是普鲁士修来供军官度假的地方,在普鲁士本土有一定知名度。再者,山东号称亚洲小卡佩,在普鲁士也颇有知名度。靠着高工资高福利,加上普鲁士人作保,已经有大批普鲁士工人、技师,甚至是被强制退役的军官,逃出本国,到山东谋生。
青岛现在成了洋人与遗老共舞,发辫并西装一色的错愕世界。巴森斯在青岛作为管理普鲁士事务总办,与前任总督瓦德克共事,兼职担任海军顾问。当然,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照顾外孙,外带把女婿骂个狗血淋头。
湖南的情报,就是在这种背景下,经济南转发至青岛。其局面演变,确实让不少军事分析员大跌眼镜。在一干参谋及军事家,分析着彼此纸面兵力,装备水平,军官能力时,战场局势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先是被罗重轩寄以厚望的武振雄通电反罗,部队战场倒戈,省军第一师里原鲁军人马,因为被排挤打击,也都离开军队,回归第三师建制。是以,武部叛乱之后,省军第一师几无可战之兵,被反水部队打的溃不成军,武部长驱直入,进占长沙。可就在谭延凯抵达长沙,准备接管省正府,重新组织省议会选举时。后方忽传噩耗,衡阳留守部队团长郝云鹏起义反谭,全城已经落入郝部掌握。
一日之内,两都互陷。武振雄带领部下,正在向衡阳前进,虽然号称势扫郝逆,克复衡阳,可是部队没走出长沙,就发生大规模哗变,武振雄狼狈的逃回城内。紧接着,一直在抗洪前线的山东省军第五师师长杨彪忽然通电,表示鲁军绝不干涉湖南内政,但也不希望见生灵涂炭,百姓受刀兵之苦。呼吁冲突双方保持理智,早日回到谈判桌前。若有任意一方,敢于纵兵害民,鲁军将被迫出兵,维护社会治安。
“老爵爷,您真的冤枉我了,这位反水的团长,其实只是一记随意手。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折腾。”
赵冠侯赔着笑脸道:“郝云鹏在湘军里,是有名的惟恐天下不乱,最大的长处在于拉帮结派,当连长时,可以联络一群排长挤走营长,等到当了营长,又联络连长排挤团长。曾经在一年之内,挤走三个团长,上级拿他没办法,只好把他任命为团长,省得他闹事。他未必会买我面子,但肯定不会得罪现大洋,我当初收买他,只是觉得这么个搅屎棍留在南军里,对谭婆婆是个妨碍。没想到,他居然能立这么大的功。”
亚当学着爸爸的声音,也高喊起搅屎棍,巴森斯的手杖再次在空中带起风声“不要教我的外孙说脏话!还有,你该叫我爸爸!”
“不,爸爸,你正在教我的儿子使用暴力!”
听到女儿的抱怨,巴森斯放下手杖“不,我只是教会亚当,一个普鲁士男孩,该怎么维护自己的利益。手枪和佩剑,才是他最好的伙伴。我以后,会教会他使用这些,让他用匕首,割开每一个敌人的喉咙。而不是像湖南问题这样,要靠阴谋诡计解决敌人。鲁军在湖南有一个师,在湖北还有一个。以两个师的兵力,足以把两面的人全部解决,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
“老爵爷……好吧,我是说爸爸。这个问题不是军事问题能解决的,我们应该学会用正客的思路,去解决问题。山东在两湖寄食,加上鲁货的销售,让两湖经济蒙受巨大损失,老百姓对鲁军从初时的欢迎,到现在,肯定或多或少也有不满。尤其是本土工商界在这方面,不满会更严重。”
小李曼耸了耸肩膀“我可以带着舰队,到那里去转一转。任何不满在舰炮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酋长,你的好意我很感激,但是舰炮外交,是你们的方式,不是我们的。一味靠武力压迫,不是个解决办法。人的不满,就像是储蓄罐里的硬币,一枚两枚,没人会在意。可是越积越多,早晚有一天会把罐子撑满,这个时候,继续投硬币进去,整个罐子就可能坏掉。当然,可以用大炮加刺刀,把这种爆炸平息下去,但那和张宗尧又有什么区别?这次,我就放任两方去闹,百姓就会知道,他们想过好日子,就离不开鲁军支持。那些士绅议员也得明白,鲁军如果撤出,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样做,投入远比动用炮舰要小,收效或许会更好。等这次闹完了,几年之内,鲁军在两湖,会比子弟兵更受欢迎。”
“没错,你从普鲁士贷款,再利用通货膨胀一次性还清债务,欺骗了帝国大趣÷阁物资,也是同样的投入小于产出。亚当,你要记住,这种就是我们通常说的阴谋家。对普鲁士男人来说,对待阴谋家唯一的手段,就是打扁他的鼻子!”
亚当在外公怀里挥舞着小拳头,兴奋的大叫着打扁。汉娜无奈的看着丈夫,眼神里很有些抱歉的味道。赵冠侯拉住汉娜的手“别担心宝贝,我想我的亚当,一定会听母亲的话,而你,绝不会让他来打扁我的鼻子。”
巴森斯道:“我必须承认,如果你加入帝国的参谋部,或许我们不会输掉这场战争,或者,可以输的体面一点。但是任何阴谋,都必须建立在充足实力的基础上。两支军队敢于向鲁军挑衅,试图驱逐鲁军,一定有着他们所能依靠的实力。你应该提高警惕,不要像帝国一样,过于自满,而一败涂地。舰队……或许应该动一动,我想,一支全蒸汽化舰队,虽然数量不多,但是将你们共合现有海军,全部送入海底,已经足够了。”
“由于山东在湖南的情报系统被破坏的厉害,我所知的信息也有限,不过舰队……暂时不需要做全面动员,就算要打内战,也不该是我开第一枪。南军那边,其实也给我来过电报,表示即使他们控制湖南,也不会中断应该给鲁军的孝敬,且答应协饷一师又一旅,比罗重轩开价更高。所以,南军即使有所倚仗,倒也不足为虑。反倒是罗重轩部,我所掌握的信息有限,还真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的胆量来自于哪里。这股力量不管来自何方,都说明对山东存有强烈敌意,与其让他躲在幕后,不如让他早点跳出来,也好做出防范。现在鲁军的态度,还是处于中立,虽然话说的硬,却没有实际动作。加上部队依旧在大堤上抢修,正是那些力量介入的好时机,就看他们能不能学会抓住机会了。”
不管如何抡动手杖,巴森斯依旧是拿赵冠侯当了家人,小李曼则基于与赵冠侯的合作,以及守护自己心中至爱的想法,都不希望山东在冲突中吃亏。这两人于共合,并没有丝毫好感,思考问题时,也就没有什么感情因素。
巴森斯冷哼道:“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就可以把那位所谓的总统赶下台,再加上一个总里也没关系。不管背后的力量是谁,都无关紧要。我还是坚持我的计划,让我和李曼带领伟大的普鲁士海军组成的舰队,把共合全部海军,一扫而光。任何阴谋在强大的军事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不等赵冠侯解释,门口,忽然响起敲门声,进来的,正是赵冠侯的副官长高升。他神色有些慌,小声在赵冠侯耳边嘀咕着,赵冠侯道:“没有外人,大声说吧。”
“是,回大帅的示,是俱乐部那边出了些问题。翠玉太太让我来叫您,说是那边的情形,可能有些严重,请您务必过去看看。”
赵冠侯看向巴森斯,后者正以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大有你有种就离开试试看的态度。还是汉娜解围道:“我也想过去看看,到底有什么事,连我们的秘书长都解决不了。爸爸,小亚当要睡午觉了,还有,您不能给他吃太多糖果。”
听到把外孙留给自己,巴森斯总算神色缓和了一些“我真是不明白,俱乐部能有什么事,需要山东总督出面解决。那位翠玉太太,难道不知道,有一个职业叫做警查么?再说,俱乐部的保镖,又是干什么吃的。难怪瑞恩斯坦要称呼你们咸鱼!小亚当,长大以后千万不要学你爸爸这么软弱,要向外公一样强大。外公给你讲讲,在非洲,我是如何踢那些阿尔比昂人p股的。”
两人出了房门,汉娜小声道:“对不起……”
“没关系的,老爷子还是对失败不能忘怀,这种情绪我能理解,再说被岳父骂或是打,我也习惯了。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想要离开,少不了要挨一顿好骂。”
“俱乐部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
“严格说不是麻烦,是有点不对劲,有人在俱乐部那,拿出了一些东西押宝,翠玉觉得,那些东西……不应该出现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