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上桌,魏成贤迫不及待,猛饮三杯,舍了筷子,伸出五爪龙抓起红烧蹄胖,大口大口啃起来,一边吃一边说:“嗯,好吃,好吃!”
朱瞻垠两人被他感染,吃得很香,杏儿也抿了两口酒,脸上顿时现出红晕,越发显得如英俊书生。最
“俺cāo你nǎinǎi,哪方来的恶棍!”魏成贤突然一声喊叫,杏儿吃了一惊,转脸往外看去,只见一个瘦高个儿脸如丝瓜两颊红如猴腚的男子和另两个后生,正将路边卖小食的挑子、卖瓜果的摊子一齐掀翻,没被掀的小贩儿挑起担儿匆忙逃窜,就有一个卖鸡蛋的老妪紧抱着瘦高个儿的大腿哭喊道:“你赔我鸡蛋……我一个孤老婆子就靠这鸡蛋卖了钱过ri子呀……”
瘦高个踢踢腿,老nǎinǎi还是紧紧抱住不放,那两个后生便将她两只胳膊扯起扔了老远,瘦高个儿两手又腰,高声嚷嚷道:“县大老爷早有告示,小商小贩沿街摆摊设点,有碍观瞻,只准到城隍庙包公祠一带去摆,你们他娘的是聋子瞎子?”
朱瞻垠按住兀地站起的盛怒的魏成贤,摇摇头。
“这位客官少管闲事,”店小二忽然出现,小声说,“这三人是合肥城三孝口有名的黄家三兄弟,平ri里专门沿街寻衅,对小商小贩敲诈勒索,名曰收取摊费,人称三霸。他们与京城里有些贵人关系密切,府老爷县老爷都让着他们三分呢。”
一听说这样说。魏成贤加七窍生烟,便要冲下楼去。杏儿不动声sè地悄声说道:“看我的!”说罢伸手拿起桌上的三块猪脚骨。刷刷刷!如闪电,只听那黄家三霸同时哎呀一声。三人都痛得双手抱着脑袋,面面相觑。不知从何处飞来神物,四处张望。
魏成贤得意狂笑,黄家三兄弟抬眼瞅着楼上,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暴跳如雷,四周又围上许多看客,也都忍俊不禁地哄笑起来。
“金祥!金星!给我打!”高个儿朝正捧腹大笑的一个后生照脸一拳,那人跌倒在地,牙齿顿时出血。叫做金祥、金星的黄家兄弟挥拳动脚,逮到路边笑着的人便打。
魏成贤一见。骂了一句“狗娘养的!”纵身跳下楼去,朱瞻垠赶忙将饭钱付给店小二,恐怕魏成贤惹麻烦,跟着也就从口跳下去。
黄氏三兄弟见楼上跳下三人,想起适才被砸招得路人取笑,恼羞成怒,像疯狗一般向魏成贤等扑上来。魏成贤左推右击,几招下来,黄金星黄金祥不堪一击。喊着“大哥大哥”朝瘦高个儿这边跑来,瘦高个儿唾了一口,刚要举拳迎战魏成贤,杏儿在他背上轻轻一点。疼得他又酸又麻,哭笑不得。朱瞻垠生怕事情闹大,露出马脚。连忙双手抱拳,笑着对黄家三兄弟说:
“三位仁兄。我这个兄弟粗鲁礼,多有得罪。”
黄家三兄弟见这几人武功高强。正想逃走,朱瞻垠这么一说,求之不得,溜走了。魏成贤扯起嗓子喊道:
“往后别***横行霸道,欺侮百姓!”
黄家三兄弟头也不回奔过九狮桥,沿金斗河朝西边走去。到鼓楼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瘦高个儿忽然站住了。
“大哥你……”
“二弟,三哥,”瘦高个儿将猴儿眼一转,猛然击掌,说,“怪不着我觉得面熟呢,肯定是他!”
“是谁?”
“你大哥我黄金贤是有名的火眼金睛,过目不忘,蚊子飞过去也知道公母。”瘦高个儿兴奋地说,“城墙上贴的那张画影图形,还记得吗?那图像原是朝廷通缉的钦犯。我看刚才那三个家伙,其中两个很像!他们的口音又是西北方言,不会错。”
“呵!那……回去追!”
“不行,我们几个不是他们的对手,”黄金贤说,“这样,我们马上回去,悄悄地跟着他们,看他们在何处落脚,然后立即到县衙报官。”
黄金贤领着金祥、金星两兄弟往回路疾走,闹闹嚷嚷的行人中已不见那三人的踪影,询问梨花酒楼店家,说是他们出门后便再没有回去。于是,三兄弟风急火燎地在明教寺前广场的人山人海中四处寻找,终未能发现。
朱瞻垠他们回到明教寺前广场时,魏成贤见一男一女撕打叫骂,就想上前凑热闹,朱瞻垠将他拉走,小声说:“魏大哥,你总好多管闲事招惹是非。”
魏成贤边走边回头张望说:“俺看那个男子像个屠夫,打起女人来没轻没重那么狠,俺就想打抱不平。”
朱瞻垠说:“那也看什么时候,再说人家兴许是夫妻家事,你管得着么?”
魏成贤辩道:“打婆娘总也不该,男人打女人没出息,没本事,算什么英雄。俺将来成了亲,拳头再有力气也不碰女人一个指头。”
杏儿笑了,心想梨花要是能嫁给魏大哥该有多美?她怕刺痛魏成贤,没有说出口。就这么说说笑笑来到杏儿下榻的逍遥客栈,杏儿邀他们到她的客房小坐片刻,喝点茶。
朱瞻垠说:“也好,索xing消闲消闲。”
魏成贤接话:“就是,终ri闷在明教寺后那间小屋内,俺都要急出毛病来了。”
杏儿领着他们绕过照壁,顺着回廊,踏上楼梯,走到自己住的客房。这是一座建造得很jing巧的两层小楼,回廊上的栏杆均有雕饰,油漆一。却又见许多僧人上上下下,出出进进。进屋坐下后,魏成贤问道:“嫂子,客店里咋来这许多光头和尚?”
杏儿笑道:“听说店老板今ri为老娘做法事——嗨,瞧,你们不也是和尚么?”
朱瞻垠和魏成贤相视而笑。
杏儿忽然发现魏成贤穿在内里的灰sè袈裟从套在外边的罩衫中露出一截。说:“魏大哥,瞧你衣服穿的。邋邋遢遢三滴水。”
听她这么一说,魏成贤干脆脱了罩衫。说:“俺正嫌热呢,刚才吃肉喝酒避免人家疑惑才未穿袈裟,现在好了,还当和尚。”
喝了一阵茶,朱瞻垠叹息说:“唉,我们到合肥已有十天,也不知定边法师在京师的情形怎样?”
“我看没有指望!”魏成贤说,“靠人不如靠自己。依我看,咱不如赶去京师。潜入驸马府,三把两眼将那些jiān臣一刀一个,为国除jiān,为民除害,咱也能报仇雪恨,扬眉吐气了。”
朱瞻垠朝外瞧瞧,幸好未见有人,这才严肃地切责魏成贤说:“魏大哥,你这么高声大叫。让人听到了有多危险!你怎么就改不了这毛躁脾气?”
魏成贤不服,站起来说:“砍头不过碗大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这样像耗子一样整ri东藏西躲多窝囊!”
朱瞻垠将他按下,耐心地开导:“魏大哥。你疾恶如仇胆大勇武我很佩服。可是你想过没有,咱这么多时ri这么多苦难都捱过来了,如果猛浪行事。出个差错,仇报不成。冤伸不了,jiān臣非但杀不了。还照样逍遥法外,咱这样白白送死又有什么意义?”见魏成贤不言语,又说,“现在听说京师附近戒备森严,护卫成群,你以为就那么容易随便潜入?定边师傅不是一再交待我们么,他去京师上下斡旋,作了妥善安排之后再来合肥通知,一再嘱咐咱耐心等待,不要轻易露面。咱今ri这些举动显然出了格,万一被那黄家三兄弟认出,难免不出事情!”
“毬!”魏成贤啐道,“再遇上那几个熊蛋,俺割了他的卵子!”
杏儿插话说:“魏大哥,你郑哥说的在理。不是嫂子说你,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这才两个月,你就如此急躁,真要坏事的。”
魏成贤摸摸后脑勺,笑道:“好,好,你们夫妻一唱一和,俺听你们的。”
朱瞻垠见时辰不早,招呼魏成贤目明教寺去。
杏儿送他们下楼,刚踏上回廊,便见照壁那边站了七八个人。杏儿一眼瞥见那个瘦高个儿黄金贤,吃了一惊,便将朱瞻垠、魏成贤往楼梯上推拥。他们莫名其妙,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杏儿压低声音说:“黄氏三兄弟又来了。”
魏成贤立即说:“怕他作甚,走!”
朱瞻垠拉住他:“不行……”
就听照壁那边的说话声传过来:“笑话,我们客栈里哪来的钦犯?住客都有路引!”
黄金贤的声音:“我没说他们一准住在贵栈,我们进去探探可以吧?”
杏儿他们不再去听那边议论,已经很清楚,一定是黄家三兄弟怀疑朱瞻垠、魏成贤像画影图形的模样,追回来了。怎么办?杏儿急中生智,将他们推上楼,回到自己的客房,叫他们迅速脱下外衣、解了头巾,便成了活生生的两个和尚。她自己也慌忙摘下学士巾抖开一头青丝,同时脱下青衫,露出女妆,冷静地对他们说:“大摇大摆只管往外走。魏大哥千万不要生事,若是撞上了,望也莫望他们一眼。”然后将他们一推,“走!”
朱瞻垠、魏成贤刚跨上回廊,那边黄氏三兄弟便上楼来了。魏成贤一愣,朱瞻垠小声说:“莫慌,走过去。”只见黄氏兄弟正向每间客房探头探脑,朱瞻垠、魏成贤便与他们擦肩而过,竟未引起他们的注意。
黄氏兄弟推开杏儿的房门,见是一个女子,而且长得那么俏丽,三双眼睛六束yin邪的聚光就在杏儿的脸上身上扫shè着。杏儿正sè沉静地笑着问道:“大哥找谁?”
“找……”黄金贤语促,“大嫂,你就住这客栈?”
“不错,”杏儿想拖住他们,有意搭讪道,“三位不是找我吧?”
“不不不……大嫂,你见过三个住店的么?”
“三个?这客栈住有几百号人,不知大哥指的是哪三位?”
“两个书生模样,另一个五大三粗像……像头野牛!”
“他们是钦犯!”黄金祥插嘴说。
“哇!”杏儿故作惊诧。问道,“你咋知道是钦犯?莫非三位是差爷?”
黄金贤瞪了黄金祥一眼。又问杏儿:“你见过这几个人么?”
“噢,我想起来了。”
“你见过他们了?”黄金贤急问。“是不是住在这客栈?”
杏儿估计朱瞻垠他们已到明教寺,为了拖延时间,她又云山雾罩地和他们胡扯起来,说:“大哥,俺们是江湖卖艺的,什么事都经过,什么人都见过,咱杂耍班子从济南一路耍过来,泰山、德州、徐州、砀山、宿州……哎呀。所过府州县镇,到处都有官府画影图形的告示,缉拿盗窃犯、杀人犯、赌犯、jiān犯、盐犯、钦犯……多着呢!”
黄金贤打断她的话:“我问的是这三个钦犯,可见过他们住在这个客店?”
杏儿佯装思考模样,自语地:“两个书生……一个五大三粗像野牛……”她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说,“不错,前天倒是有三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来住店……”
“他们在哪?!”
“不过那三人的模样不像你说的,”杏儿说,“一个像个僵尸又高又瘦死鱼眼。另两个一个麻子一个驼背都像个活猴儿,昨ri一早就离店了。”
黄家三兄弟听了半天废话,什么也没问出来,很是丧气。悻悻然离开杏儿顺着回廊挨门探查去了。
半个时辰以后,杏儿不放心,又改成书生模样赶到明教寺。刚坐下一会,便有一个小僧走来。说:“定边法师回来了,请三位到法堂相见。”
朱瞻垠等加脚步。转过古屋上井,匆匆忙忙来到法堂。
“弟子拜见法师。”
“罢了,”赤脚僧定边盘膝坐在一只宽大的紫檀矮几上,一路劳顿,他依然神采奕奕。朱瞻垠施礼之后,他微微笑道,同时指了指对面的几只矮凳,叫他们坐下。
“事不宜迟,你们准备晋京吧!”定边单刀直入,“老衲已为你们作好安排。”
“噢,”朱瞻垠欠身问道,“请问法师,我们何时动身?”
“今晚便走。”
“这么!”
“老衲在京师数ri,略知京中情形,”定边法师手捻佛珠,眯着双目,将他最近在京师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末了,他抿了一口六安瓜片,提高嗓门说:
“你们要明白,想要见到皇帝可不那么容易。那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戒备森严,岂容轻易进入大堂?况本朝又有成规,大凡诉讼状案,需由下而上一级一级受理,不得越级申告。老衲此次进京,此人确如所传,谦恭和善颇重礼仪,又多行善事替人解忧,外表上是怎么也看不出jiān佞贪得的。依老衲看来,如此皇亲,在京中衙门恐怕也是广结善缘,而那班公卿朝臣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为自身安危仕途升迁,朝臣中谁敢惹祸上身……”
“大师教诲甚是,不过,在下就不相信,欧阳伦如此执法犯法,皇上英明一世,怎会私亲袒护?”
朱瞻垠激动地打断定边的话,兀地站了起来。定边略微招手示意叫他坐下,说:
“不错,正因为皇上乃有道明君,立法峻切,执法严明,皇亲国戚犯事被皇上圣裁者曾有先例。也缘此故,老衲思之再三,倘若能将实情奏达陛下,以皇上之圣明,就有可能圣躬垂询,作出圣裁。”
“那我们便上金銮殿,告御状!”魏成贤说,“戏文里演的唱的多的是。”
“那毕竟是戏文,是杂剧。”定边法师仍然眯眼垂眉道,“进紫禁城,上金銮殿,见当今皇上,哪能这么简单?仪式繁褥,禁军林立,连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要见皇didu还要预先安排,依次传报。汝等位卑名贱,怎可贸然闯入大内?”
“只要皇上能见到我,便能真相大白。”朱瞻垠说,“法师点化严谨,思虑周密。我府内幕僚张文吉也曾有所虑及,因此修书一封,叫我去都察院拜谒佥都御史邓文铿邓大人。邓大人乃张文吉同年进士,相交甚密。又说这位邓大人严明清正,足智多谋。如果邓大人愿意受理帮助,纵然刑部、大理寺都不愿受状,以邓大人的官位胆识,就能够在金銮殿上呈奏皇上。如有幸被皇上圣旨召见,自然气正胆壮、视死如归,当着皇帝的面将西北所发生的事情具实奏禀……”
赤脚僧点点头,睁开双眼,说:
“这话说到了关节。老衲正要告诉你们,在京期间,听说佥都御史邓大人等奉皇上圣旨巡视陕西私茶,已经回程。”
朱瞻垠又忍不住插话:“官官相护也不奇怪,陕西诸人栽赃于我,有所维护别人确已疑。然而我相信邓大人是一定会如实举报的。”
定边眯眼笑道:“邓大人不至为虎作伥做出颠倒黑白之事倒是可信,不过……”
“不过什么?”
“所以话又说回来,邓大人也不是知道详情,手里也没有什么证据。他毕竟是捕风捉影,毕竟是听你一面禀报,涉及天家秘闻。依老衲看来,在邓大人巡视陕西时,那边张文吉只能扑朔迷离,闪烁其辞,至多为你朱瞻垠辩解一二,暗示你掌握许多机密,请求邓大人三思细察,万一缉拿,万万不可一杀了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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