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康素贞的日子比苏老二的日子会好过许多,毕竟康家人在小黄乡是有名望的,因此学校会时不时地派康素贞出个差或者晚上住在学校里给她报个旅差费、护校费什么的,但苏老二没有这种待遇。
康素贞每次出差,上了班车后她都尽可能地坐在离车门最近的地方,那个时候她的脑子里全是对苏老二“偶遇”的渴望,他感觉到“偶遇”是非常有幸福感的。
每到一个车站,她都会目不转睛地朝那车门望去,那个时候她是多么想让苏老二在那个车门外出现呀,有几次康素贞就是那样在车上坐两个来回,目的就是为了和苏老二的那种“偶遇”,但那样的情景就像是大海里捞针,一次都没有遇见过。
这个世界上,康素贞最能够体会得到那种望穿秋水的无奈与伤心,最能体会得到那一日三秋的寂寞和孤苦。
平时康素贞比苏老二去县城的次数多,有好几次她都是没有任何事情去县城的,在大塔村的车站上搭上去县城的车,在县城里转一圈儿,目的就是希望和苏老二在那车上或者在县城的某一个角落里“偶遇”,她感到县城里的环境会宽松许多,那里没有人“嚼舌根子”,没有“侦探”,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不会有人去关注她康素贞的**。
每一次去县城,无论是刮风下雨或是大雪纷飞,她都会到那火车站的货场里去寻找苏老二昔日的身影,到他扛麻袋的地方去吮吸他当年身上的汗味和体香,康素贞也知道这些都是徒劳的,但她就是抵挡不住苏老二那一举一动地诱惑,在一次次失望的那一刹那,直觉告诉她:自己的那一颗心已经被苏老二撕的粉碎了······。
时间长了,风言风语自然都传到了康大功及其家人的耳朵里,也传到了双方校长的耳朵里,康大功家里人自然是刚刚签订了断绝亲情关系书的,面对这种情况自然是“老虎吃天没法下口”。
苏老二的校长是苏家屯村的人,他是很会巴结康家的,原先在苏家屯的磨房里当负责人,后来苏家屯小学里缺少一个教师,康大功就让他进了学校,他一直在学校里当会计、教导主任,后来当上了联校的校长。从平常的言语中他对康大功是感恩戴德的,因此他对苏老二的“怪异”行为总是一有机会便在教师会上不点名地掂来掂去,尽管苏老二在学校里教学成绩不可挑剔,但苏老二明显地感觉到那校长总是千方百计地给自己设置障碍,办自己的掉底。
那一年的农历8月14日下午放学,苏老二就要走出学校门口的时候,听见了校长在喊他。
他很快来到校长的面前,那校长说:“今年的八月十五,每个老师发一斤的月饼,你的就在我办公室的桌子上·····”。
苏老二到校长的办公室里,看见桌子上放着一个一斤重的月饼,用麻纸包得严严实实的,那一层麻纸的外面用一根细纸绳绕了好几圈儿。
他一阵的心喜,毕竟这是他因为工作得来的一斤月饼,是他第一次得到社会上的一种福利,这种意义比他自己掏钱在小店铺里买来的意义要大得多。
他把那个月饼拿回家里,那个时候,尽管他想吃一口解解馋,但他不能那样做,月饼就是要先供奉月奶奶的。
就在这个时候,苏老二忽然有了一个疑问,人们为什么把月亮比作“奶奶”呢?为什么不比作“爷爷”呢?
立刻,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月亮一样的康素贞,她是那样的皎洁,那样的明净,那样的温柔,那养的晶莹······。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要等到明天晚上供奉了月奶奶以后再品尝。他把那个月饼放在自己住的那个草房里床头的木板上,让它尽量离自己近一点。他知道,一不小心那些到处寻找食儿吃的老鼠就会把它糟蹋了。
第二天的晚上,当十五的月亮升上了天空,娘在院子里的捶布石上摆了两根油条,又用一个小碗盛了半碗的面粉,在那面粉里插上了一根燃着的香。苏老二连忙把那个月饼拿了出来,解开包在外面的纸绳儿,他怀着一种“敬日月之明,畏天地之情”的心,把那个月饼放在两根油条的后面,然后很认真的对着月奶奶磕了三个头,算是供奉月奶奶了。
做晚这一切,娘把捶布石上的东西又收进了屋里。
一会儿,他听见娘在喊他,他想到,那便是娘已经把那个月饼切开了,让他到屋里去吃月饼了。
他来到娘的屋里,灯光下,他看见娘一脸的疑问,说:“老二,供奉神是不能用这样生虫了的月饼的”。
苏老二连忙朝那月饼看去,他看的很清楚,那个月饼的表面到处都是小窟窿,并且窟窿的周围还有一些什么杂物。
苏老二一看心里就清楚了,那月饼是生了虫的,不用说都是商家去年或者是前年没有卖完,今年又拿出来卖给学校的。
当时,苏老二只是想到那是学校买月饼的时候上了那个小店铺主人的当了,明天一定是会有人说这个事情的,既然是大家的事,自己也不便多去争论什么,毕竟自己的茬口软。
苏老二不是那种息事宁人的人。第二天到学校的时候,他便留意看着老师们的反应,谁知道到了上午放学的时候也没有听到有人说起月饼的事。
上午放学回家,他路过一个教师的办公室门口,发现地上有一张麻纸,直觉告诉他,那张麻纸是包月饼用的,就是包这个八月十五教师分的月饼用的,并且明显的和自己那张包月饼的麻纸是不一样的。
当时苏老二就有了非把这个生虫的月饼弄清楚的心里。
出了学校的门口,往南大概有500米的地方,有一个村子里的小卖部。苏老二心里想,那个生虫的月饼一定与这个小卖部有关系。
他很快来到那个小卖部里,里面的主人连忙问他:“苏老师,你要点什么”?
“我想买一斤月饼”,他回答。
“哎呀,苏老师呀,今儿都十六儿了,没有了,我这两年都学精了,不进那么多的货了,前年进的多了没有卖完都生虫了,那是不能卖给你的”,那主人说完,停了一下,又带着歉意说:“你如果不嫌生虫,我就给你给取,给不给钱都中。哎,对了,你校长前天来这里要买一斤,我就是这样说的,也没让他掏钱就给他了”,那主人说着就要弯腰要去取那生虫的月饼。
苏老二连忙制止了他。
这时,他已经清楚了他的那一个月饼和大家的是不同年份的,就是在这家的小店铺里被校长拿走的那一个。
苏老二走出那家小店铺往家里走去,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怎样对这件事情进行反击。
他想来想去,找来找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方法。转眼两个月都过去了,很快又来到了期中考试的阶段。
由于忙活着应付考试,苏老二把反击的事情暂时放了起来。
那一次期中考试,校长也没有派他出去监考,更没有派他出去批改试卷。朦朦胧胧的,他觉得这些都与康素贞有关系,学校好像是为了减少他与康素贞接触的机会才这样安排的。不过,这些他只是这样想想而已,一切都是工作层面的事情,也许就是用不着自己出去。与公与私苏老二都能想得开。
那一学期,苏老二教的是毕业班五年级的数学,康素贞是包班,教的是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
期中考试过后,没几天考试的结果便传开了,全乡都知道小沟小学一年级,康素贞教的数学和语文是全乡的第一,苏老二在大塔联校教的五年级数学也是全乡的第一。
那时,一个学校有一个学校的《考试奖罚制度》,根据村里面的基本情况大同小异。
考试的名次只要一公布,每个老师都会按照本学校的奖罚制度计算出自己的奖金数目,康素贞两个第一名共得到奖金14块;由于是毕业班的数学,苏老二的一个第一便是14块钱的奖金。
苏老二那几天整天都在盼望着开教师会。根据惯例,考试后的第一个教师会就是总结考试的会议,会上就是要落实教师考试奖金的。
那天,终于听到了开全体教师会的通知。
那个会议是在晚上,校长也确实是先公布了本次考试各年级各科的成绩,以及每个任课教师所得的奖金和某些个别末几名科目所罚的奖金数。
当苏老二去会计那里领奖金的时候,会计告诉他,说是校长说了,毕业班数学共得到奖金14块,但苏老师只能得4块,剩下的10块钱应该有一至四年级的数学老师平均分,因为五年级数学的成绩是一至四年级数学老师们在共同努力的基础上得来的。
苏老二满心的希望一下子化为了泡影。但他转念一想,好像会计说的似乎也有一点道理,五年级的学生就是由一到四年级的学生长起来的,这样的分配原则可能是惯例,因为自己来学的时间短,对这种惯例不熟悉。
他捏着那4块钱往家里走。路上,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要是按校长这样说,四年级的奖金应该一至三年级的老师分,三年级的奖金·····,以此类推,一年级的那个老师一定要得好多的奖金了。再者说,无论那一级考试的好了,当时都得过奖金了,那有这样发奖金的道理呢?
想到这里,苏老二气的两条腿都在发抖,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心情往前面走一步了,这样回家家是太窝囊了。
想到这里,他弯腰把脚下踩着的半截砖头拾起来,他要拐回学校里去,他想好了,他要把那个校长的窗户砸碎,和那个校长再论一论这个分奖金的办法是不是合理,即使全乡都是这样的惯例,他也要把这个惯例破一破。
苏老二转过身没有走出几步,突然他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影在晃动,他不由地将手中的那个半截砖头攥得更紧了,心里巴不得那个人影就是那个校长。如果真的是他,他一定会用尽全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半截砖头砸在他的头上。
但是,当他和那人又近了几步,星光下,他看见的那个人竟是康素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