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终究还是要走了。
褚启听闻这个消息,朝堂大殿,戴着帝王冠直接双腿一软,近乎是狂奔向追星楼,身后跟着万千禁卫军,耳畔轰鸣,红墙绿瓦也变成一种跨越不过去的束缚,一眼望不到边,宫钟轰鸣声起,那木鱼敲击的声音一直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又一声,直敲得他心烦意乱。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初雎并非是什么等闲之辈,得知她是神明的时候,他就有想过,终有一天她会离开他,回到她该回的地方,只是,他没能想到,短短十几年的岁月,对于神明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十几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已是半生年华,对于初雎只是十几天,也许她只是一时怜惜,一时被人间红尘所迷了眼,才短暂的留在了人间,可他却很贪婪无厌,觉得这些时日的相守远远不够。
待褚启狂奔于追星楼时,他抬头时如遭雷劈,整个身体僵硬在原地,身后无数禁卫军和臣民们也呆若木鸡,目瞪口呆,却见向来清雅绝尘的女子难得一袭红衣,素手如雪,发髻如云,犹如雾山上最朦胧的一团烟,微微张开双手,身形化为透明,遥遥站在极高的追星楼,身后金光万丈,十座神佛镇压。
九州七十七座城一瞬间梨花顿开,馥郁香气弥漫在整个南明城,大雪如洁白无瑕的棉絮,纷纷扬扬的飘散在整个世间,落到她的眉心间,眸光凉薄,那朵黯淡无光的异花收敛着如玉似的花瓣,缓缓地绽开,刹那间光华大盛,直刺出一道无形中的白光——七出花。
姑射,古神女而仙者,掌雪七出花,一日中三十变,掌雪之神。
她是神,至高无上的神。
臣民们大为震惊,跪地臣服,她的眼神淡淡的扫了过来,没有一丝活人的感情,他所有想说的话哽死在喉咙,苦涩又很凉,那一刻,好似感觉到了他们之间遥不可及的距离,就像是追星楼,她是遥不可及的星,他这个凡人帝王愚不可及,竟是可笑至极的以为建造一座高楼就能追到星,占有星。
初雎红衣招摇,那一滴红色犹如水墨画落下的血色朱砂痣,她在这时突然转过头来,眸光黝黑,宛如雪夜里浸透的黑曜石,很凉,暗藏着无数复杂交错的情绪,三千白发朱颜,她张了张嘴,最终,冲着他无声的说了一句。
再见。
然后,她笑了。
这是她第一次冲他笑,也是最后一次。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经常会回忆起那个画面,也会这样想,不得不说,初雎真的很残忍,伤人却不自知,一寸灰烬一寸入骨相思,在这个时候冲着他笑,让他终此一生都再也忘不了她,该叫他怎么办才好。
他双眼赤红,充满了红血丝,凄厉的大吼了一声“不”,一介南明帝王失去所有仪态,纵身如同蛇蜕一般脱去帝王华服,又一把摘掉帝王冠,帝王冠所镶嵌的珠玉翡翠破落了一地,他满眼皆是她,奔向她,却是狼狈不堪的跌倒在几千层台阶,固执又倔强的爬起来继续去追他年少时就喜欢的那颗星。
“不要走,阿雎,不要走……”
视线里一片空白,他仿若看见了身为帝王,余生即将是永生的无尽孤寂,她站在追星楼,笑着张开手,整个身体一点点变得透明,彻底地消失于追星楼,天光大亮,那场大雪戛然而止,他颤抖着嘴唇,只觉得好冷,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脸色发白,哆嗦得不像话。
那句未尽的话淹没在喉咙里,就像是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死掉了。
阿雎,求你,不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