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夭离，先前是我的不对，还望见谅，不过我还有一疑问。”
鬓角白发微霜，寒戏城忍不住后退一步，与花夭离刻意保持一段距离，咽了咽唾沫，喉结滚动，小心翼翼的抬眼去看花夭离的脸色，又飞快地瞥开，斟酌片刻才开口问道，“敢问你是怎么认识陵光的？他的模样……从你们第一次见面便是这样吗。”
“这是自然，不然还能是什么样。”花夭离微挑起眉头，似乎听到他这样问很不高兴，又有着几分试探，冷声答道：“我本是奴隶，困于兽猎场，是他救了我，在这个世间，只有他一人对我好，我拜他为师，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是这个模样。”
似是被花夭离这番话所惊到，寒戏城倒吸了一口气，算是印证了自己心中一半的猜测，下一刻面对着花夭离这张容颜，半是虚无半是飘渺，竟是显现出不太真实，重重叠叠间，轮廓线印出另一个女子的模样，冷魅狐眼，杀气和妖邪之气糅合着女人的鬼魅，微微抬起眼尾，晕染着大片海棠花红。
楚辞。
他又想到了些什么绝不可能，甚至是寻常人难以想象到的事情，复而又固执己见的摇了摇头，强行克制住翻涌成劫的情绪，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满眼皆是不可置信，身体都在颤抖不止，最后只鼓起勇气，整个身体却是在摇摇欲坠，仿若下一秒就会承受不住倒在地上。
他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激动，小幅度的颤抖起来，险些克制不住内心深处翻江倒海般的震惊，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问：“花夭离，恕我直言，看你的模样，应该只有十七八岁吧？”
“十七。”
她回答得倒是干脆利落，却让寒戏城面如死灰，变得苍白，又算是印证了心中的一个猜想。
宫中秘闻，诸臣皆知，史官记载入册，楚辞一代女帝跟随国师陵光死去，将皇位传给了被她囚禁的那个皇子，褪下世人皆知的红装艳妆，换上了少女时期所爱穿的绿衣海棠花鹤边襦裙，召集石匠铸造了一尊石像，活人与死人，天大的奇闻，将楚辞和陵光的尸体融入泥浆化为泥塑，换了一种奇特的方式，她成为了他的陪葬品。
她为陵光，也为自己命人做了泥塑，泥塑的是一棵海棠花树，海棠花苦情，朝阳而生，树叶枝繁叶茂，遮风挡雨，挂满了儿女情长时的相守结，两个人抵死纠缠，相拥而眠，天启之门地方大，恰好连两个人都能埋得下。
人间疾苦，皆与她无关，她所求的，只有那个少年郎。
楚辞生前笑说，早已看清人世间的冷暖自知，不屑于宫中权力斗争，可最终谁也没能想到，属于她的会是这样一个惨烈的结局，爱意和鲜血融于血肉泥塑，神明见证，混杂着少女炽热的爱意和少年初雪般的干净，一如初见，难以忘却，再也不会有人，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开了。
他是她的裙下之臣，心甘情愿臣服于她，为她生，为她死，因她所向披靡，一腔孤勇，战死沙场，而她，最后是这位裙下之臣的陪葬品，到底谁才是谁的裙下之臣，世人无从知晓，只有年少时拂过少女鬓角青丝的海棠花和微风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