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瑾苏一头雾水之时,管家从侧门进来,披麻戴孝的,十分庄重。
“大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管家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
“昨夜一场大火,少爷不幸罹难,夫人得知此事,伤心过度,挂了三尺白绫,也跟着去了。”管家痛心疾首的说完,还特别悲伤的抹了一把眼泪。
不等瑾苏发问,管家就招呼了跟在他身后的人将麻布和孝衣拿上来给穿上,同时还叮嘱道,“大小姐,眼下您是府里唯一的后辈了,殓葬、回礼吊纸这些事,只有您一力承担了。”
“父亲和祖母呢?”
“都在云湘院呢,向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吉利,所以他们就不过来了。”管家一面认真的解释着,一面将瑾苏引至棺材旁的首位,示意她跪在那儿,然后继续说道,“讣告已经都发出去了,应该很快就会有亲友上门吊唁了,届时大小姐要逐一回礼。”
“嗯,好,”瑾苏答应道。
管家将她安排妥当后,便招呼了几个人出去了。
现在,瑾苏心里实在疑惑得紧,她必须要确认一下,棺材里到底躺的是谁。所以,在确定管家离开后,她装作四下检查的样子绕到棺材旁,一探究竟。
棺木尚未封死,她稍稍用力就将棺材盖带开一个缝儿。
透过缝隙,她清晰的看到往日嚣张跋扈的晋妍公主此刻正死气沉沉的躺着,而脖子上青紫色的勒痕无疑证实了刚才管家的话。若非亲眼所见,她真的很难相信,晋妍那样强悍的人会选择自我了结。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难理解,与其面对声名狼藉,全身溃烂,人人厌弃的结局,不如死了来得干脆。说到底,晋妍就是个懦弱的人,远比不了她娘亲的坚韧!不,那样的人,怎配与她娘亲相提并论!
合上棺木,她与晋妍,晋妍与她娘亲之间的恩恩怨怨就都结束了。
娘亲,看到了吗?苏儿为您报仇了!瑾苏在心里默默的说道。
另一口棺材瑾苏也偷偷看过了,但里头只有一具被烧得黑乎乎的尸体,根本看不出是谁。不过自觉告诉她,这绝对不是安肃清!而把他当作安肃清,应该是安鹤庆的谋划,他那样爱护自己的声名,肯定宁可辞官归隐,也不愿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三道四。
罢了,反正她大仇得报,其他的,怎样都行。
检查一圈后,为免惹人非议,瑾苏只好跪在适才管家安排好的那个位置。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往火盆里丢着纸钱。虽然耳边的哭声此起彼伏,但是大多都是流于表面的喊叫,真正伤心的,并没有几个人。
没一会,便陆陆续续的有人前来吊唁,无论是宫里的,还是朝堂的,瑾苏都依依回礼,若遇长辈或位高者,还要规规矩矩的磕个孝子头以示庄重。
而他们恭敬和惋惜的样子进一步证实了她先前的一部分猜想,那就是安肃清的身世以及晋妍公主所做的荒唐事他们并不知晓。而且看祁天那沉痛的样子,估摸着,季武帝也是毫不知情的。
如此,她心中就有更多的疑惑了。
按说早晨她出门时安鹤庆已经进宫了,那时并没有传出晋妍自缢的消息,府上也没有人提起过安肃清,但老夫人却已经提及他要辞官,这是为什么?到底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安大小姐~”
瑾苏正想得出神,因此并没有听见有人在唤她。身后的白芨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她甚至想都没想就磕了个孝子头。
“安大小姐,不必这么多礼。”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响起,这才将瑾苏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眼一看,原来是九殿下丰奕。
“原本若霖是想亲自来的,但她身子不利落,就只好由我代劳了,希望你勿要见怪!”丰奕略带歉意的说道。
“九殿下这样说,倒叫我自惭形秽了。原是该我上门去探望她的,可如今倒反叫她为我担心,真是愧疚。”
“你也不必自责,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如今见你一切无恙,我也好叫她放宽心了。”丰奕温和道。
“嗯,请九殿下转告若霖,让她不必挂念,好生将养着。”
“嗯。”
丰奕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即目光又落到安肃清的牌位上,眼里满是惋惜。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他当然不知道这些时日,在那个温文尔雅的状元郎身上都发生了些什么,所以,当他听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遇难后,的确是痛惜不已。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暗,前来吊唁的人也慢慢的少了。直到真正入了夜,不再接受外人吊唁,瑾苏才起身离开了灵堂,前往云湘院。
原本是想象征性的问候下安鹤庆和老夫人的,但没想到几位叔叔婶婶也在,并且神色凝重的样子像是在商量什么,不过众人见她一进去,又都一言不发了。
对此,瑾苏毫不在意,她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繁杂之事,简单向老夫人和各叔伯问候后便退下了。
按理说,她是府上唯一的后辈,是需要到灵堂守夜的。不过她还是当众提出不会彻夜守在灵堂,众人皆知道她与晋研之间的关系,自然不会感觉太意外。
出了云湘院,她便直奔相府大门而去。她一心挂念着易雪居那位生死不明的救命恩人,在相府是自然待不下去的。不过这一次和往常都不一样,她没有再翻墙走壁,而是准备堂堂正正从正门出去的。
临走前特地交代杏儿,若是安鹤庆或者老夫人问起,就实话实说。若是府里有事,可直接去易雪居找她。
此时的相府外,丰曜身着黑色披风,头戴斗笠,正踌躇的站在阴暗的巷道里,一双深邃而炽热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紧闭的大门。他多想像以前一样,悄悄隐入她的房里等着她。
“殿下,城门快关了,咱们走吧,”空青猫着步子走到他身后,轻声的催促。
“东西都送过去了吗?”
“已经交给白芷送过去了,她还说,东西送到后会直接出城与咱们回合。”
看来,今日是没法告别了。丰曜不舍的别过头,眼底恢复往日的冷冽,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老天爷就是这么爱开玩笑,丰曜前脚刚走,相府大门便开了,瑾苏和白芨从里面出来,朝马蹄声方向看去,只隐隐见到两个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