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丧事已经全部办完,安鹤庆和老夫人坐在正厅,一个一个的给那些曾经为他们辛勤劳作的人分发最后一个月的工钱。
拿到钱的和正等着拿钱的人都痛哭流涕,除去一小部分是真心舍不得主家、舍不得相府外,其余更多的,应该都是为自己的命运多舛而伤心难过。
老夫人在这儿住了大半辈子,突然要离开,心里自然也不是滋味,如今见着周围的人哭得这样伤心,难免也跟着抹眼泪。
安鹤庆倒是没有抹眼泪,只是拉着阴沉的脸,机械的从管家手里把银子接过来递给人家。末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所有的卖身契,全都丢进了火盆里烧个精光。
这样有魄力的举动,当即赢得了所有人的感恩,所以在府里伺候过的,无论男女老少,丫鬟婆子,全都齐刷刷的跪下放声哀嚎,一时之间,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悲伤和不舍。
杏儿本来也是要被打发的,但是她死活要跟在瑾苏身边伺候,说什么也不走。
瑾苏知道她是个忠心不二的好姑娘,加上她的手又因为她落下了伤,她实在不忍心强硬的把她撵走。最后只得留下杏儿,无论如何,她都得管杏儿一口饭吃。
入夜前,除去云湘院的两个嬷嬷,管家,以及杏儿,其余的人,全都收拾包袱离开了。偌大的相府瞬间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这一夜,瑾苏不打算回易雪居住,她想着安鹤庆和老夫人明日就要走了,再如何不亲近,也该留下来尽尽孝。
晚膳后,管家领着嬷嬷忙着收拾东西,瑾苏和安鹤庆陪在郁郁寡欢的老夫人身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无论是辞官还是离开这个住了几十年的府邸,对于安鹤庆来说,都是舍不得的。所以,那些宽慰老夫人的话,大多也都是他说自己听的。
但是他们的离开,只有对于瑾苏来说是件好事。
如今她已经搅入了八殿下和太子的争斗之中,万一事败,至少不会那么快的波及到远在潍城乡野的父亲和祖母。
“苏儿~”
安鹤庆冷不丁叫喊打断了她的思绪。
瑾苏抬眼看向他,问,“父亲,有什么吩咐?”
“往后你独自在京都,务必小心谨慎些,万一有个什么的,为父怕是帮不上你。”
“嗯,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还有夏雨的身世......”
知道安鹤庆想说什么,瑾苏抢着道,“父亲放心,夏雨永远都是安家出去的女儿。”
安鹤庆点了点头,紧蹙的眉头似乎有那么一点点松快了些。
“那雅儿......”老夫人提了半句,便瞅了瞅她不再说下去。
“祖母,雅儿是太后的亲外孙,是当今圣上的亲封的郡主,还用得着咱们操心吗?”瑾苏道。
“也是!雅儿说到底是皇室的人,只要太后健在,她的日子应当不会难过。不像老二和老四,拖家带口的,连饭也吃不上......”老夫人说着说着,又情不自禁的哽咽了起来。
“祖母,要我说,二叔和四叔也应当一起回潍城去。京都城里样样都好,就是水太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卷进去脱不开身。”
安鹤庆赞许的点了点头。
“唉!”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
“祖母,您也别太忧心了,你们先回去安顿好,也许用不了多久,二叔和四叔就都想通了呢。更何况,我还在京都呢,我也不可能见着叔叔们流落街头不管不是?”
“苏儿说得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您就别操这份心了。”安鹤庆劝老夫人。
就这样,一直闲聊到半夜,才各自回屋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安鹤庆便动身了,一行总归四辆马车,其中两辆马车坐人,另外两辆马车负责拉一些必要的的家当,就这样冷冷清清的离开了。
按说像安鹤庆这样的高官荣归故里,应当会有很多后生和同僚来相送的,但是他却说不喜欢离别的味道被过分的渲染,楞是一个人都没通知,并且还趁着上朝的时间,悄无声息的离开。
送到了城外,瑾苏将她寻来沿途保护的几人引荐给管家,并亲自嘱咐了几句,这才和安鹤庆、老夫人双双道别。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她才真正有了些许离别的愁肠。
这个早晨,同样愁肠的,还有栎亲王。
栎亲王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瞥见眼前是一片粉嫩。他不记得自己的床铺有这样的颜色,不过现下,他确实觉得头脑有些发胀。
如今他背上的伤已经大部分都结痂了,行动也比刚回来那两日要利落得多,他眯着眼睛坐起来,感觉有什么滑溜溜的东西从他脸上滑下去,低头一看,这不就是刚才那片粉嫩吗?
这是......
他定睛一瞧,一片粉嫩的中间,似乎绣着一只金黄色的什么东西,旁边的两根绳......
等等!他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女子的肚兜!
他心里一惊,连忙睁大了眼睛瞥向自己光溜溜的上身。几乎是同时,他感到床上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吓得他几乎是尖叫着跳下了床,一丝不挂的站在地上。
床上的人似乎也受到了惊吓,手脚并用的乱扑腾好一阵,才终于从被褥里挣脱了出来。
俩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的尖叫着。
明明是夫妻俩,却闹得跟偷情似的,这样少见的情形使得那些在门外偷听的宫女和嬷嬷们都捂着嘴偷笑。
“你,你,你怎么在这儿?”栎亲王一面胡乱的从地上捡了衣服抱在胸前,一面气急败坏的质问诺敏。
诺敏连忙用被子将自己的身子裹起来,也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嘤嘤的啜泣起来,眼泪滴答滴答的往下掉,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栎亲王愤懑不已,张口就骂,“你如今倒是本事了,竟然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我之前不是已经把话和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的可能!你这样作践你自己,只会让我更加厌恶你!”
与此同时,他抱着衣裳躲到屏风后面,着急忙慌的往身上套。
诺敏一句话都没有争辩,只顾着哭,而且越哭越伤心。
栎亲王气急,外衫刚套上,腰带都没扎好,便提着靴子,黑着脸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