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天气逐渐热起来,头顶阳光明亮热烈,花园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热风拂面,掀起阵阵花香。
宋里臣单手推了下眼镜,垂眸看向正在往外搬花盆的江故君,问:“你动这些干嘛?”
“一一不能闻花香,”江故君把花盆放到规定位置后,起身拍了拍手看向他,“孩子还小,呼吸道脆弱,宿爷怕出意外就让我搬出来了。”
其实这些不是普通的花,都是容知自己培育的药草跟调香原材料,交给佣人搬怕弄坏,只能自己上手。
说起来,柏亦阑跟他妈妈一点都不像,对任何浓烈一些的香味就十分抗拒,每次闻到自己觉得难闻的味道,他不哭,就那么睁着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你,直把人看得心疼无比。
宋里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顺势挽起袖子,“我帮你一起。”
江故君没拒绝,自从容知生完孩子后,宋里臣就定居在了京城,松亚集团也跟着逐步搬迁,再加上他经常往亭山别院跑,一来二去两人就更熟悉了。
他们把靠近别墅的花全部搬走,直到内里再找不见一丝能发出浓烈香味的东西才转回别墅。
回去的路上宋里臣将兜里一样东西拿出来,那是他刚刚搬花盆时摘掉的,此时正松开带子往回扣。
江故君想着晚饭吃什么,眼角余光瞥见这处亮光,眸子被刺的微微眯起,随即轻咦一声:“你这个手表好眼熟。”
宋里臣指尖微顿,而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把手表戴好,左右转动一下确认位置可以才放下手,状似随意道:“是么?”
“好像在哪见过,”江故君嘀咕两句,脑海中不由回忆起跟手表有关的记忆,沉思几分钟后,才猛地眨眨眼,“想起来了!我好像以前也有个一样的。”
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见了,总之不可能丢了,因为他潜意识里隐约记得最后手表是被他拿来送人。
至于原因跟送给谁...这个就忘了。
“那时候太忙,整天跟着宿爷几个州的跑,每天见的人太多,脑子都不够用起来,”江故君挠挠脸颊,嘴角轻勾,“不过没关系,毕竟都过去那么久了,没准他把手表扔了也有可能。”
宋里臣闻言微不可察的拧眉,唇瓣翕动,到底没有出声。
两人一进别墅,就见傅锦宜抱着个孩子在跟嬴云霖聊天。
“你说云云长大后是像知知多一点,还是像妹夫?”傅锦宜逗弄着长大后粉粉嫩嫩的孩子,唇边漾出一抹笑。
嬴云霖很认真的看着容韫白,从眉毛到嘴巴,最终得出结论:“跟柏宿吧,都说女孩比较像爸爸。”
傅锦宜点头,有道理。
而后她转过身,狐疑地看着嬴云霖,“你什么时候靠过来的?”
光顾着逗孩子,傅锦宜都没注意到自己跟嬴云霖之间已经紧到胳膊碰胳膊。
虽然他们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但她还是不太想接受嬴云霖,尽管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好到让她忍不住心动,可这一点心动跟自由比起来,那就直接拜拜吧。
嬴云霖自知失礼,忙不迭摆手道歉:“抱歉抱歉,我就是想凑近点看看小云云。”
这是实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由自主的往傅锦宜身上靠。
傅锦宜撇撇嘴,对他的理由不可置否。
门边站着的两人早在他们吵嘴的时候悄悄退出去,如今傅夭夭都找到归宿,唯独傅锦宜跟嬴云霖这对因不小心而产生的冤家吵闹至今。
江故君双手环胸,踩着自己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走着:“熬个玉米猪骨汤吧,再加...嗯,容小先生不能吃凉的,螃蟹不要了。你想吃什么?”
话题莫名其妙转到自己身上,宋里臣有瞬间的迷茫,而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嗯,”江故君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之前就想问你了,只是你那时候看起来很忙,就没多说。”
前段时间他每次来亭山别院都是随意吃顿饭,然后看看孩子就匆忙离开,来的次数多,江故君就想打听下他的饮食喜好,好下次来时给他做饭。
“我不挑,”宋里臣捏了捏鼻梁,镜片后的眸闪过一抹浅光,轻笑一声,“味道清淡点就好。”
江故君:“行,记住了。”
他估摸着里面两位也吵完了,就跟宋里臣说一声,转回屋吩咐阿姨跟厨师做饭。
在他走后没多久,拐角处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转出,稍矮一点身形清瘦那位单手插兜,一手指尖勾着台手机漫不经心地转,触及他的视线便挑了挑眉。
“你们夫妻俩什么时候喜欢上听人墙角了?”宋里臣啧声。
容知语气没什么情绪:“没有,路过。”
她完完全全是跟柏宿从停车场走上来,正好经过这里,才撞见这一幕。
纯属意外。
宋里臣无奈:“好吧,怪我没注意。”
他视线落到她旁边的男人身上,问:“今天怎么下班那么早?”
自从容知晋升院士后,身上工作任务越来越多,她几乎忙到连家都少回,整天学校工程院两点一线的跑。
“请假。”容知替柏宿回答。
rh集团如今不需要他经常坐镇,等手下工作人员将总结汇报上来就行。
而容知也申请了半年假期,想休息跟他多待一会。
几人在门口吹着风聊天,直到里头人出来喊才转身进屋,走到门前,容知让柏宿先进去。
柏宿目光不着痕迹的在宋里臣身上掠过,点点头,桃花眸细细弯起,俯身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如果有需要,可以跟我说。”
“再说吧,”容知也不确定用不用得着帮忙,“去吃饭。”
柏宿捏了捏她的脸才进门。
宋里臣站立在侧,转了转眼睛,无声失笑:“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容知没回答,她往前走两步,仰了仰头示意他跟上,宋里臣只好跟着她一起逛到后花园。
“我没多大执念,只是觉得他就这么轻易把我忘了,有点不甘心而已。”他看着面前摆放整整齐齐的花盆,眼神骤然间变得恍惚,似沉浸在某段回忆里。
他跟江故君确实很早就认识,那个手表也是江故君当初送给他的,那时候他们正躺在白茫茫的无人雪地里,饥肠辘辘寒冷刺骨的等待着救援的到来。
谁也不清楚下一秒,他们谁会不会死在这里,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保暖,活下去。
大概是他命不该绝,在意识昏迷的前一秒,他刚接受了来自身边人的馈赠,头顶就传来直升机轰鸣割破空气的烈烈风声。
在之后,他就跟那人失联了,直到前几年,在一次别有用心的宴会上见到曾经以为死亡,却还活着的“熟人”。
可惜熟人完全不记得他,而他当时也有任务在身,就此错过了相认的机会。
再多,也就是近两年发生的事,宋里臣想描述,只是说出来的词语总归没有内心感受来得深。
“...没关系,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我可以等他慢慢想。”宋里臣语气悠然。
他看得开,记忆什么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总归现在他们都活着,还成为了朋友。
容知不太懂他的感受,但设身处地想一下,如果柏宿把她忘了,那还是挺难受。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加油。”
宋里臣侧眸瞥过她冷白纤细的手,又越过他看向屋内朝他们挥手招呼开饭的江故君,嘴角微不可察的扬起弧度,“会的。”
——无论多久,他都会站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守着那份没有确切日期的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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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然前路荆棘丛生,我亦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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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