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棠不知道池长庭说的“很快”是多快,总之接下来的几天,她还是很闲。
颜松筠在开头拖了几天后,也不知是不是被池长庭找上门谈过话的原因,接下来的处理十分干净利落。
第二天,秋光同她的父兄一起被赶去了城郊农庄,锦屏则被发卖了出去;
第三天,春曦拜别她,跟着去了城郊农庄;
第四天,颜殊来了。
颜殊是受了池长庭的延请来教池棠算学和看帐的。
一摞账簿堆在手边,面前铺了一张纸,池棠摇了摇笔杆,写下刚刚算出的答案。
“姑娘对算学很有天赋啊!”颜殊神色间难掩震惊和赞赏。
池棠红着脸羞涩一笑:“颜姐姐唤我阿棠就是了。”
都学过一次了,必须有天赋啊!
颜殊擅长的很多,但前世只重点教她算学以及打理嫁妆,连女红也没教,她再没天赋,三年下来,该会的也都差不多会了。
虽然都会了,池棠却不太愿意花心思去打理自己的嫁妆。
重生后的这些日子,她心里只记挂一件事——
爹爹不能死!
甚至连好友陆子衫的劫难,她都还没仔细想过。
这两天,她将池长庭的书房大致翻了一遍,公文大多是下官呈交的,内容杂七杂八,对她来说十分艰涩难懂,需要花费点时间好好研究,好在现在也没什么事做——
想到这里,池棠目光一动,抬起头看颜殊,问道:“颜姐姐,我爹爹说要找人教导我理事,最近府里有进人吗?”
颜殊想了想,摇头:“并不曾听说。”
池长庭说她“有的忙”不是仅指颜殊。
他一面请了颜殊教她理外事,一面还声称要物色人选教她理内事。
双管齐下的话,池棠确实不得不忙。
然而颜殊来了,另一位老师却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先迎来了燕国夫人的七十大寿。
这一日清晨,池棠穿戴得整整齐齐,带上画屏和夏辉出了门。
刚走出大门,就愣住了。
“怎么这么多?”池棠惊讶地看着正在往车上装的寿礼。
好像比她上次看到的礼单足足多了一倍?
池长庭正站在门口,一身绯色官服,衬得他身姿俊挺,容色朗朗,唇边一丝笑意赏心悦目。
看到女儿出来,池长庭唇边笑意愈深,指着一车寿礼为她介绍道:“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池棠一看,以她的名义送出的寿礼都快赶上太守府的礼了。
“这……”池棠看得心慌慌,“爹爹,这是要做什么?”
她一个小辈,给燕国夫人这样的长辈送礼,只要心意到了就行了,太过贵重反而不合适。
池长庭含笑牵起她的手到马车前,道:“爹爹为你请了燕国夫人亲自教导,燕国夫人已经答应了,今天见了老夫人表现好点,知道不?”
池棠呆了呆,磕磕巴巴道:“燕、燕国夫人?”
她只当爹爹要为她请个老师,居然直接请动了燕国夫人?
池长庭点头笑道:“对!燕国夫人德高望重,教导出来的淑妃娘娘,连当今陛下都称贤,爹爹还是托了贵人说和,才请动老夫人亲自教导你,你可要惜福!”
池棠看着满面春风的爹爹,默默地把反对的话咽了回去。
她和陆家的七姑娘陆子衫是闺中好友,燕国夫人她当然也见过。
德高望重确实德高望重,就是——
陆府厅堂内,池棠跟着池长庭向燕国夫人拜完寿,随着老夫人的招呼站到了陆家姑娘们身旁,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堂上端坐的燕国夫人。
七十岁的老妇人,脸庞清瘦,坐姿笔挺,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每个朝她拜寿的,无论是家中晚辈,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她都只是淡淡颔首,唇角牵起的弧度十分有限。
池棠心中暗叹,默默低下了头。
这么大喜的日子,燕国夫人还是这么严肃,连站她身旁的几个亲孙女都个个噤若寒蝉,可以预想,以后她也将成为噤若寒蝉的一员了。
呜呜呜,她要被燕国夫人教导了……
……
“什么?府君请了我祖母教导你?”陆子衫失声叫了起来。
叫完后悔莫及地捂住了嘴,还很心虚地朝门外张望了一下。
拜完寿后没多久,池棠就被陆子衫拉进房里说悄悄话了,这么个震惊的消息,她当然要第一时间告诉陆子衫。
果然,陆子衫最懂她的惶恐。
陆子衫是陆家最小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兄长宠着,人生第一个跟头就是栽在燕国夫人手上。
她七岁的时候,被她爹送到老夫人身边教养,结果才去了三天,就发起了高烧,被她娘哭着抱了回来。
那三天给陆七姑娘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从此碰到老夫人,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顶着一碗水站半个时辰……走错一步就要回头重来……吃饭……”陆子衫一边转着圈一边念念叨叨。
关于陆七姑娘四年前的遭遇,池棠早就听得耳朵起茧了,此时左耳进右耳出,一心只顾盯着眼前久违的明艳容颜。
眉眼鲜活,好似三春之花初绽,生机勃勃得令人几欲落泪。
陆子衫浑然不觉好友的异常,转了几圈,又坐回池棠身边,拉着她的手,一脸心疼:“阿棠,府君不是一直很疼你吗?怎么突然这么狠心?”
突然,她脸色变了变,小声问道:“府君是不是、是不是……”
池棠等了半天,也没等她问出口,便追问道:“是不是什么?”
陆子衫目光闪烁:“是不是要给你找继母了?”
池棠:……
……
此时,池长庭正在一名陆府家仆的殷勤引路下,绕径转廊,进了陆家大郎的书房。
家仆敲了敲门,然后推开,侧身弓腰,让池长庭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门内是个小小庭院,墙角、廊下、包括院内的树上,都守着暗卫。
池长庭独自到了房门外,低声唤道:“主公!”
里面清清淡淡一声:“进来!”
池长庭推门进去,反手将门掩上,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一抬头,顿时愣住。
“如何?”李俨瞥了他一眼。
池长庭微微一笑,诚恳赞道:“殿下如此扮相,天衣无缝!”
李俨神色淡淡看他,不为所动:“孤不是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