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时,池棠终于听到屋外有了动静,迫不及待迎了出去。
院门开,紫衫玉带的俊美男子大步走入,身旁跟着的随从犹在回禀:“……等了小半个时辰……”
“爹爹!”池棠喊了一声,打断了随从的话。
池长庭抬头冲她一笑,挥退了随从,继续朝里走,边走边问:“什么事这么急?”
“我今天遇上秦归了——”池棠肃容道。
她每一次遇见秦归,无论看起来多么偶然,最后都证明不是偶然。
他说的话,做的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毫无准备,也几乎没让她讨到过好处。
这一次,池棠觉得也不会例外。
“我看他就是尾随我和衫衫到了曲江池!否则哪有那么巧撞见我和薛筝起冲突,又那么巧带着琴,哼!还假惺惺安慰我!我才不会上当!他一定有阴谋!”
想起曾经上过的当,池棠痛心疾首,悔不当初。
“你和薛十二起冲突了?”池长庭皱眉,“她欺负你了?”
池棠愣了愣,急道:“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爹爹,你觉不觉得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心情不好,特意准备好了来安慰我?”
池长庭眸光微闪,问道:“你怀疑芳姑的事是秦归安排的?”
池棠猛点头。
如果秦归不是无缘无故、毫无准备,那就是准备好了出现在她面前,准备好了来安慰她。
他为什么知道她今天需要安慰?因为昨天爹爹同齐国公的冲突?并不至于啊!
她家和齐国公府的冲突远不止如此,昨天才爆发了一点点而已。
可秦归却似乎什么都知道了。
如果这一切是一个阴谋,这个阴谋的风格真的很像秦归。
缜密,险恶,算尽人心。
然而池长庭却摇了摇头:“不至于。”
池棠急得跺脚:“至不至于的,你审问下银烛就知道了啊!”
银烛从中秋之后就被池长庭关起来了,池棠也不知道人在哪里,不然她就算不自量力,也得去套一套银烛的话。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这才吩咐展遇去审问银烛。
展遇一走,他又问道:“薛十二欺负你了?”
池棠正眼巴巴望着门外,闻言微怔,摇头道:“没有,我带着人呢!”
“她想欺负你,被青衣拦下了?”
池棠惊讶看了他一眼。
爹爹怎么说得跟亲眼看到了似的?
“我也欺负她了。”池棠把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
其实她并没觉得自己被欺负到,反倒薛筝气得不轻。
池长庭听罢点点头,道:“日后再碰上,不必忍她,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池棠忍不住道:“也许这一切就是秦归的阴谋呢?”
池长庭看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展遇却回来了。
“怎么了?”池棠比谁都急。
这点时间,就算是展遇,也只够跑个来回吧?
展遇面色凝重:“银烛逃了!”
池棠脑中“哄”了一声,猛然抓住池长庭的袖子:“爹爹!是他!银烛一定是他的人!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对,救走了银烛!”
怪她表面功夫做得不到位,在秦归面前露了疑色。
秦归何等阴险狡诈之人,说不定一下子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知道她怀疑了,也知道她会回来审讯银烛,所以趁爹爹还没回家,把银烛救走了!
池长庭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问展遇:“追踪了没?”
“追了。”
池长庭点点头,又对池棠道:“别急着下定论,抓到银烛再说。”
“要是抓不到呢?”池棠着急道,“秦归现在不是住赵王府吗?万一银烛也躲进赵王府呢?我们怎么抓得到?”
池长庭道:“那就等昌松那边传回消息。”
“那还要半个多月!”池棠急得直转圈,“爹爹!这么半个多月耗下来,就算查到跟齐国公无关,我们跟齐国公府也回不去了!”
池长庭看了她一会儿,按住她的肩,缓缓道:“回不去,那就只能回不去了。”
池棠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睛。
他眼里黑沉沉的,似不见底的深潭,不知藏着什么,从表面看来,平静得有些冷漠。
爹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跟齐国公这么多年的情分?
也许是被池棠盯着看久了,他的目光渐渐温和了下来。
“这件事,谁都不可信,我们要自己查——”他矮下身子与她平视,将掌心落在她发顶,“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池棠心想,秦归还是成功了……
……
池棠原以为这事要拖很久,没想到才过三天就有了结果。
这三天里,池棠又开始闭门不出了。
她实在不想再遇到薛筝或者杜容这些昔日同一阵营并且还玩得挺好的姑娘们,闹起来双方都没什么面子,反正家里有个池珠,颜殊、陆子衫还有萧彤也会时不时来陪她,并不觉得寂寞。
就是有点担心画屏在杜家的状况,好在杜娘子还顾念着她那封荐信的情分,特意送了画屏的信来安抚她。
如此,池棠便安安心心待在家里做香囊了。
一年四季的用香是不一样的,所以每到换季就要新做一批香囊。
但池棠觉得自己大概要闲上大半个月,就打算给爹爹做三只香囊,每个月换一只。
做计划的时候她还是孝心满满的,等做完一只十月芙蓉香囊时,池棠拿着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脑子里就冒出了给太子殿下也做一个的念头。
可当她兴冲冲摆好绣架,忽然又泄了气。
上回太子殿下丢给她的那只装糖的锦囊,当天夜里就被爹爹没收了。
虽然爹爹也没说什么,但看得出眼神是指责的。
爹爹不在意跟齐国公的情分,是不是更不在意太子殿下?
池棠失神地看着绣架,天光穿透空白绢布之后,变得含糊而暧昧,如同眼下这胶着的局面。
池棠想起太子殿下说的“一切有他”,不由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刚刚嚷着跑去前院找师兄们切磋武艺的朱弦回来了。
红衣如花,翩翩落在屋顶,笑盈盈朝池棠喊道:“快别绣了,你家太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