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朱弦坐出去的那辆马车已经赶了过来。
一上车,朱弦便又问道:“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我看宫门都戒严了,也不敢乱闯。”
池棠侧目:“宫门没戒严,你也不能乱闯啊!”
“知道知道!”朱弦敷衍了两声,继续追问,“宫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池棠沉默片刻,道:“陛下遇刺身亡。”
朱弦惊叫一声,脱口而出:“哪路英雄干的?”
池棠幽幽看了她一眼。
她轻咳一声改口:“刺客抓到没?谁干的?”
“是秦归。”
“秦归?”朱弦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居然弃暗投明了?”
池棠茫然摇头。
其实今天甘露殿里发生的事,她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秦归怎么会突然赶来刺杀皇帝?
可是他杀完人后对她说的那句话,好像确实在安慰她……
“他不会是喜欢你吧?”朱弦猜测道。
池棠一怔,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朱弦反驳道,“不是喜欢,为什么闯入禁宫救你?我都不敢闯!”
“你有见过喜欢一个人还拼命害她身边人的吗?”池棠冷哼道。
朱弦想了想,还真没见过。
但她还是觉得秦归对池棠不一般:“可能他比较变态?”
池棠又哼一声,不予置评。
“不过他今天真的令我刮目相看!”朱弦一想到皇帝死了就忍不住眉开眼笑,“就冲这个,他要是死了,说什么我也得给他收个尸!”
池棠幽幽道:“听说今生你给谁收尸,来世他就会来娶你……”
朱弦打了个冷颤,忙改口:“那我找个人给他收尸!”语气一顿,哭笑不得得偏头看她,“你从哪儿听说这些奇奇怪怪的?”
池棠轻哼道:“才不是奇奇怪怪的,这是我听荐福寺的师父说的!”
“行吧!”朱弦心情正好,笑嘻嘻不与她计较。
池棠却眉间笼愁。
“怎么还不开心了?”朱弦奇怪地问,“皇帝死了不好吗?太子登基,你就要做皇后了!”
池棠撇了撇嘴,叹道:“陛下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亲爹,我刚刚看殿下好像很伤心……”
池长庭在外面听到这句话,不由冷笑一声。
太子哪是伤心,分明是难堪!
亲生父亲不做人也就罢了,还将魔爪伸向自己的儿媳——
禽兽不如!
一想起那狗皇帝衣衫不整单独召见阿棠,池长庭就恨得发狂。
老畜牲!
他竟没赶上亲手杀了他!
朱弦说得对,冲着今天这事,他说什么也要保下秦归!
池长庭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头躁怒,再听车内时,两位姑娘已经换了话题。
他欣慰地笑了笑。
看阿棠的模样,似乎没有留下什么阴影。
也许是那老畜牲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死了,阿棠天真,所以没有察觉到其中的龌龊。
真是万幸!
“就这里咬了一口?别的地方没有受伤吧?”朱弦问道。
池长庭忙敛神细听。
女儿长大了,有些话当着他的面不好意思说了,还是得女孩子来问——
“还有这里!”池棠揉了揉手臂。
朱弦卷起她的袖子,不由“嘶”了一声。
小姑娘新藕似的胳膊上,赫然一圈发青的印子,看着就疼。
“其实没那么疼,”池棠安慰道,“我就是比较容易留印子。”
朱弦虽然知道她一身娇嫩,可看着还是不爽,一边替她揉着,一边皱眉问道:“这也是那个什么王干的?”
池棠摇了摇头,低声道:“是周师兄……”
……
池棠将上午朱弦离开后的种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后,他们也到家了。
“所以是周仪先引你去西内苑,然后你没去;接着是魏王找上门,要骗你进宫,然后魏王被你撂倒了;再接着周仪又出现了,继续骗你进宫?”朱弦理了下思路,但说出口还是觉得糊里糊涂。
池棠皱眉想了想,道:“周师兄好像不知道信的事——”
“他知道!”池长庭打断她,“他给我和太子送的消息,说你被魏王带去了西内苑。”
池棠怔怔道:“可是魏王要带我进宫……”
“如果你去了西内苑,魏王可能就在西内苑等你;你没去,魏王就上门来找你。”听完池棠说的经过,池长庭已经大致知道今天是怎么回事了。
“可他们怎么知道我不在车上?”池棠不服,亏她还觉得自己特别机灵!
池长庭斜了她一眼:“魏王上门一提太子,你不就自己跳出来了?”
池棠红了脸羞愧低头。
“所以周仪和魏王勾结了?”朱弦问道。
池长庭冷冷一笑:“不勾结,他哪来的人手?”
周仪虽然爬得快,根基却很浅。
“姓周的真不是人!”朱弦忿忿道,“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竟敢对棠棠下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他!哼!皇帝都死了,看他还能靠谁!”
池棠怔怔道:“周师兄他……已经死了……”
话音落,恰见夏辉从回廊转出,蓦然停步。
奔跑扬起的衣袂颓然垂下,提着裙角的双手也缓缓松开……
……
说是回家休息,但池长庭见女儿精神尚可,又事关重大,还是留她细细问起皇帝遇刺的经过。
问完后,他却沉着脸久久不语。
池棠见他不主动说什么,只好自己开口问:“爹爹,秦归怎么会进宫来?”
池长庭冷冷一笑,道:“周仪以你作饵,却骗我和太子离开,就是为引秦归进宫弑君!”忍不住磨了磨牙。
周仪想要为妻儿报仇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能理解。
仇人是当今天子,他再同情周仪,也不会拿身家性命去帮忙。
所以发现周仪投靠秦归时,他也觉得无可厚非。
起初他以为周仪混到皇帝身边是想伺机弑君,但周仪却迟迟没有动手。
因为弑君足以诛九族,他舍不下妹妹。
后来他以为周仪要利用丹药磨死皇帝,觉得也是个办法。
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样!
魏王同周仪勾结,目标一定是他或者太子,结果周仪却盯上了秦归。
这无疑是极妙的一计。
既除去了秦归,又成全了太子。
今晚,恐怕东宫系所有官员都要高兴得彻夜难眠了!
但是——
别的他不管,用阿棠作饵,就是剜他的心!
周仪这厮估计也知道他不能原谅这点,索性引罪自裁了。
“用、用我作饵,引、引秦归弑君?”池棠觉得不可思议,她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作用?
池长庭正心中愤恨,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池棠不合时宜地红了红脸。
天呐!秦归竟然真的喜欢她?
所以朱师叔说的没错?秦归真的是个变态?
“行了!”池长庭推着她往外,“这事你别多想了,回去睡一觉,明天估计还要进宫哭丧!”
一想到他们还得为那个老畜牲披麻戴孝,池长庭就想呕血。
池棠“哦”了一声,听话地往外走。
“等等!”池长庭突然喊住她,迟疑了一会儿,道,“皇帝死了,你和太子的婚事估计要耽搁挺久,不如我趁此机会告个假,我们一道去一趟七凤谷,如何?”
“这……合适吗?”池棠有点懵。
“合适!”池长庭不容置疑地说,“太子也会答应的!”不答应他也有办法。
狗皇帝对阿棠起过那样的龌龊心思,他看李俨还挺受刺激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对阿棠的感情,索性让他们分开一段时间。
倘若李俨还是惦记阿棠,自会来接她回京。
若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七凤谷挺多英俊少年郎的,重新选个女婿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