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拍了一下宣锦肩膀,低声道,
这鬼酒,宣姑娘可有什么办法弄到手吗?”
宣锦回过神来,看了一眼王玄,同样压低了声音道,
“这青衣书生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估计是那鬼王之子。眼下还是别轻举妄动,见机行事吧!”
王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此时身后的台上已经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之声,透人心扉,直叫人听的心弦作痛。
“让开些让开些,老娘来的晚了,有什么好事啊叫的这么欢!”
忽的,一阵王玄听来有些耳熟的女子声音传来。王玄一惊,侧身一看,竟是原先那名路边茶棚里剐人肉的肥胖女人。
这女的不是被自己杀掉了吗!王玄当时看得分明,那女人已经被先生所给的寒气珠冻成了满地冰渣子,怎得此刻又出现在这鬼宴之上?
王玄心中惊疑,不过这个时候若是被其认出了自己,只怕一场大祸便来了。当下王玄也不敢声张,赶紧转过了身子走到宣锦背后,悄声道,
“替我挡一下,那里有只鬼物认得我,被识破就麻烦了!”
宣锦闻言看向王玄指的方向,只见那个肥胖女子正挤在围成一圈个鬼物后面,硕大的身躯拼命的朝前推搡。
“我们换个地方吧,此地不宜久留!”宣锦皱眉道。
“那道人说这氤气珠只能遮掩三个时辰的气息,若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时间不太够了!”王玄心中估摸了下过来到现在时间,沉声道。
“眼下也没有法子,再等等吧!”宣锦说道。
两人无奈之下便换了个方向,避开了那肥胖女子,寻了个位置坐下。只是看着桌面上横七竖八的人体残肢,熟的没熟的还有那半生不熟的,连宣锦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不久之后,高台之上的惨叫声终于消失,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散发出来。周围众鬼闻到这股血腥愈加兴奋起来。只是有那青衣男子在台上,便是那些无脑的蠢物,也在勉力克制。
青衣男人端立台上,周遭一片狼藉,十来只青面小鬼都被血染成了红色,捧了七八个心脏,有些按捺不住的跪在男子面前。
青衣男子足下半点血迹不沾,看着面前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心脏,点了点头。随着朝着台下众鬼说道,
“诸位,同饮好酒!”
说着,右手微点,面前的心脏便依次飞出,落在那只鬼犬守护的酒缸之中。一阵咕噜声响起,随之一股浓烈的血腥伴着酒香飘散开来,即便是一旁的王玄,从小到大未曾饮过酒,也闻着这股酒香有些失神。
不过只是一瞬王玄便恢复了神智,此时那只鬼犬正抓着一个黑骷髅头,面前排着大大小小的鬼物队伍。每过来一只鬼物,那鬼犬那将骷髅头往酒缸中一浸,捞出来便在鬼物端着的碗中吐出一股酒水。
而领了鬼酒的鬼物便得马上离开,动作稍慢一点那鬼犬便不耐烦的一掌挥来,即便被打出好远鬼酒落在地上它也不管,只留那被打飞出去的倒霉蛋哭丧着脸趴着在泥地里舔个不停。
二人也不敢怠慢,连忙一人拿了一只空碗,便朝那鬼物队伍排去。王玄朝队伍前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那肥胖女人,稍稍放心了些。
鬼犬动作极快,眨眼之间就是一人,不多时便排到了王玄。王玄看着面前腥气扑鼻,恶臭难闻的鬼犬,心中有些忐忑的将碗递出去。好在那鬼犬并没有什么异常,伸手将骷髅头一捞,便倒给王玄满满一碗鬼酒,随即便是一声有些不耐的低吼。
王玄忙快步离开,走到一个角落,看着面前清澈中带着丝丝红色的酒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这时宣锦也端了碗鬼酒走了过来,二人互望一眼,都长舒了口气。
“王公子,事不宜迟,速速饮下此酒赶紧离开吧!”宣锦朝着王玄说道。
王玄点了点头,端着鬼酒便是一饮而尽。
鬼酒入喉,王玄只觉好似一股清泉入肺,说不出的清凉流遍全身上下,浑身上下通彻无比。王玄睁开眼睛,只觉脑袋从未有现在这般清醒过,看着面前刚饮下鬼酒也是一脸舒畅的宣锦,二人面带喜色,正欲说些什么,耳侧一个阴冷声音突然响起。
“速速离开,月阴鬼酒内掺了阳血,现在阴气能瞒过鬼咒,却瞒不住台上那位了!马上离开那里!”
王玄心中一惊,这是鸣合道人的声音?随之又是一声呼啸响起。
却见宣锦也是面色极为难看,口中喊了一声,“快跑!”便朝前奔逃。
一道青光自后方袭来,轰的一声落在宣锦原先所站之处。烟尘扬起间宣锦已是越过王玄奔逃前行,身上笼着淡淡金光。王玄自然明白身份已经暴露,连忙手中法诀一掐,风行术唤起,足不点地的飞逃起来。
“东南方向直行,千万别停。一炷香之后你们便能看到出城之处,我女儿在那边等你们,你们带她离开此城!”又是鸣合道人声音在耳侧响起。
王玄奔逃间回头看了一眼,那青衣男子正面色阴沉如水大步追在二人后面。青光缭绕间一踏步便是十来丈距离。
“要遭!”王玄心中生急,这样下去不过片刻便会被那青衣男子追上。然而此时变故又生,突兀间一道雷光自王玄与那青衣男子间落下,一声炸裂声中雷光四溅,生生止住了青衣男子追逐的步伐。
“破魔真雷!天师道?”青衣男子轻轻一跃,避开四下乱飞的雷光,面色有些震惊,“这里还有天师道的人存在?”
惊疑之下青衣男子也没有再追逃走的王玄二人,想了一想,便回头而去,足下飞点之下,目标分明是连舞城中那座最高的塔楼,塔楼上嵌着的明珠此时正熠熠生辉。
王玄眼见那道惊雷之后青衣男子没有追来,稍稍松了口气。此时宣锦跑在自己前面,已是有十来丈距离,王玄紧随其后,按鸣合道人所言朝着东南方向奔逃而去。
此时月色渐隐,鬼城内又慢慢开始出现灰白色的鬼雾,想来应是城内大部分鬼物都去参加鬼宴了,周遭倒是一片寂静。只是渐渐弥散开来的鬼物让王玄心中有些着急,若是鬼雾大起,就得停下来施展辩气法才能辨明方向。只是现在已在鬼宴之上暴露身份,迟则生变,眼下只能抓紧在鬼雾满城之前跑至城门了。
好在没跑多久,王玄便看到宣锦在前面停了下来,似乎在看着什么。王玄快步跑至跟前,原来前面不远处便是连绵延伸至鬼雾中的青黑色城墙,大块大块的青石堆叠足有十余丈高,而在二人正前方,两扇黑色城门紧闭。
出城之路,就在眼前!
这时,王玄注意到,宣锦右手边牵着一个小女孩,正是鸣合道人的女儿—杜娟!
“宣姑娘,你在哪里找到她的?”王玄问道,
宣锦没有回头,依旧盯着前方紧闭的城门,嘴里回道,
“她本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我一来便看到她了!”
王玄看了看一旁的杜娟。不知为何,王玄总觉得杜娟现在有些怪怪的,原本脏污的小脸现在倒是干净了,只是白的有些过分。而且神情也有些怯怯的,揪着宣锦的衣角蹲在地上,也不知在害怕些什么。
“这是怎么了?”王玄问道,
“不知道,我一来她便是这样!”宣锦转过头看向王玄,“说来,王公子,你觉得那道士所说的出城之法,可信不可信!”
“唉!”王玄叹了口气,“若是不信的话,宣姑娘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想吗?”
宣锦闻言皱起了眉头,
“再言之,他既然托付我们将他女儿一同带出来,想来总不会诓骗我等吧。总归虎毒不食子?”
“女儿?”令王玄没想到的是,宣锦听到这话反倒冷笑了一声。不过马上她又说道。
“罢了,总归是着了那道士的道,如今想继续躲在这鬼城里也不行了,走吧!”说罢,宣锦便朝着城门走去,杜娟则紧紧跟在她后面。
月已经落下大半,泛起的灰白色鬼雾升腾而起,百丈开外便看不真切。王玄身处其中,即便不运转识气之法也能感觉周遭的阴气开始变得浓重起。,总算离那城门也不算远,在风行之术的加持下不一会儿便到了城门处。
此时站在高耸的城墙之下,一丈多宽的青灰色城砖森冷而坚硬,深色的阴影投下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三人站在巨大的两扇城门前,黑红色的城门紧闭,门后,便是生死两界之隔。
“我们,就这么推门走出去?”王玄皱眉看着眼前紧闭的城门,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不然呢?”宣锦反问一句,随即不再犹豫,素手向着城门用力一推。就在宣锦手刚触碰到城门之际,一股深青色气息瞬间自城门处涌出,眨眼之间就缠绕住了三人。
王玄心中一紧,但马上发觉这股青色气旋只是围着三人转了几圈,便又川流归海般涌回了城门内,并无其余异象发生。
宣锦的面色此时也有些紧张,直到看见青气又回到城门内,也松了口气,这才加大手中力道,厚重的城门便缓缓被推开了一小条缝隙。在那仅有一人过身的缝隙处,一缕淡白色的月光投射进来。
看着天空隐缀在云层中的点点繁星,以及那落下大半的明月,王玄心中感慨万分。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
自丰县开始,那被妖云所困的憋闷之感便郁积在王玄心中,那末日之下等死的绝境,几乎压得王玄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逃离丰县,却又一脚踏入这遍地鬼雾的死城。比临死前的丰县更为浓烈的绝望,死寂,还有那遮天盖地的灰白色鬼雾,更是让人难以呼吸一般。此刻,终于见到广阔的天地,漫天繁星明月,恍惚间王玄有了一种再世为人的错觉。
“砰!”
突兀间,身侧一声爆裂声将王玄从失神中惊醒,侧身看去,宣锦正慢慢收回手掌。而在她前方,杜娟被击成两半的身躯横卧在地,满地血污间那张煞白的小脸上黑漆漆的眼睛大睁着,满溢着死不瞑目的惊讶与恐惧!
“你。。。这是做什么!”王玄大惊之下快步跳开,警惕的看着宣锦,莫不是在鬼城内被什么鬼物附身了?一出来便对这无辜的小姑娘下杀手。
宣锦却不理他,只是看着地上的两截尸体冷笑道,
“王公子,你还是世面见得甚少。若是我不杀她,片刻之后死的便是你我!”
“这是什么意思!”王玄皱起了眉头,也看向地上的尸首。
“哼!什么拼了性命也要送女儿出城,不过是一个老鬼妄图借血亲之躯附身移魂,脱离这鬼城之缚罢了!”
说着,宣锦抬脚将地上杜娟的上半截尸首一踢,露出背部。
“你且看,这是什么?”
王玄顺着宣锦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杜娟尸体的脖子部位,发丝之后竟然藏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肉瘤,只是先前杜娟一直跟在二人身侧,都未注意到她背后情况。
未待王玄看清,宣锦举起右手,手腕上的金环在月色下发出淡淡金光。
“老鬼,还不出来,是要本姑娘一脚踩碎你这肉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