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剑池天山,百宝玄境开启,少阳弟子皆修道练法,增强自身实力,为小秘境做准备。
易宝阁是最为热闹的地方,交易量明显大增,且爆发、防御型的瞬发型符篆和法宝最受欢迎。
小秘境也算广袤,为避免恶性竞争,毕竟是增强弟子实力的筛选,分封各队伍前去,有缘者得之。
在这样情况下,能够抵挡一两次关键侵蚀就十分重要。
连许多苦修的道士都从山中出关,来寻找合适的符篆。
几日过去,易宝阁形势依旧,更见火热。
待得黄昏时分,一赤袍弟子照例巡查诸地,游荡各处,正是乌翼子。
这弟子能够成为牵线人,自然在门中有些手段。最重要的便是替那些苦修者巡视灵田,各类法阵都有通行令,故而传递手段才颇为隐秘。
走至熟悉的火树旁,看了眼未曾改变的印刻,不做声地向外走去。
可行至中途,忽然地面震动,骸骨攀爬,阵阵幽火自其上涌现,阻隔前路。
他停下身来,谨慎打量四周,出声问道:“是哪位师兄前来,可有事询问?”
幽火道书的功法,不过其间夹杂着不同的道法,是修炼煞气的缘故。
“前几日火树铭刻已改,却不见对方回信,莫非是你私吞了线索?”低沉声音竟然从骸骨中传出,令人惊惧。
是那怪人,来兴师问罪。
“原来是‘幽’道兄,你传递的信息我已如数递交,连赏金都放入指定位置,一切按规矩办事。”乌翼子露出恍然之色,平静说道。
“你撒谎,对方若真收到讯息,不可能置之不理。到底是谁在打听斑斓鬼的信息,师弟得如实告知。”骸骨再次开口,语气十分笃定,“若你告知他的信息,不用多,只给个道号即可,便能拿走这批火玉。”
说着,便丢下一袋火玉,外露之品成色颇足,竟是高级货。
乌翼子看着脚下火玉,眼中满是挣扎,似乎在权衡其中利弊。
见其有所动摇,周围幽火似乎黯淡许多,免去压力。
可就在此时,一道赤炎划过,乌翼子身影从中穿越,利用手中令牌奔出火林,向另一处潜去。
这处灵田暗淡无光,常有冥火烧灼,天上有阵法遮蔽,极其隐幽,乃躲藏的合适之地。
同样是一位师兄的灵田,和火树银花相距不远,虽然占地不大,却很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等避过对方追踪,少阳宫明面上,对方自然不敢出手。
可没等乌翼子略作歇息,地面幽火猛地燃烧起来,比之前的威势强盛数倍,且丝毫不怕气息的扩散。
“怎么可能,我携带巡游令才能自由出入,你如何进得?莫非……”看着手中虚伏子的名号,恍然惊醒。
运功稳住心神,果然有一丝奇异绿线,在危机时刻影响他的神魂,把他导入陷阱。
入了这阵法中的灵田,外界恐怕一时半会是感应不到他了,生死尽在敌手。
“虚伏子道兄,我将信息传递至那人手中无误,至于为何无动静,小弟确实不知!”
知晓对方身份,乌翼子也不再装疯卖傻,对方敢如此做,必定完全准备,还不如开诚布公。
一道幽影自骨冢中化生,是糜骨幽煞(13),回想起记载数种幽煞的修仙录,他判断出对方煞气来源。
可这幽煞配合幽火道书,有何玄妙,却不是他能知晓的。
面容笼罩在黑暗中,一根幽绿长角伸出,幽族之人往往都是此般打扮。
“乌翼师弟不必多想,我已然封锁了此处灵阵,以你的修为,恐怕数天也寻不到阵眼,还是老实交代因果,免得受牵连。”
既然已经亲自出手,自然也不怕暴露身份,虚伏子现出真身,威胁道。
环顾四周,黑暗笼罩,不时有阴火燃烧。
原本此处灵田是培育一种幽草,在这样的环境下,幽火之能十分强大,占了天时地利。
且道号赐名为虚,实力必是翘楚。不过这虚伏子近些年来蛰伏苦修,名声不显,原本在通幽弟子中也是赫赫有名之辈。
见乌翼似乎认命,张了张嘴想说,却紧张的开不了口。
虚伏子继续施压,幽火猛涨。既然对方知道他的秘密,自然不能放他走了,无论说与不说,都是死尸一个,想必对方有所猜测。
他正要蛊惑宽慰几句,忽然看见对方身上别了一根黑漆漆的棍子,卖相极差。
若非临近幽火附着,而纹丝不动,他还不会注意到此物,难道是对方法宝?
“不对,你不是乌翼子,你是谁?”
警惕之心大增,可还没等虚伏子反应过来,一道浩荡金光直袭而来,根本看不清轨迹,乌翼只剩虚影。
刹那间,他凝练数十年的糜骨,从胸中碎起,分崩离析。不过片刻,血肉飞爆,惨不忍睹。
凡人之体便是弱点,无论是谁,只要躯体被毁,任你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无法施展。
袭击者自然是已经千变后的荒,一切安排只为引鱼上钩。
大日金乌全力一击,以其十倍的化气巅峰法力,再配合金乌影,虚伏子根本挡不住,直接碎裂。
当然,他耽搁许久,自然不是在闲聊。
而是询问少阳令糜骨幽煞配合幽火道书的特点,做下针对。
毕竟七十二道煞气,各有特色,再搭配不同功法,对敌时千变万化,对方还是已通幽之人,自然不敢大意。
幽煞本就诡异无常,练就的法术最是刁钻。
例如这糜骨,威力或许不大,却有一项很逆天的能力,就是跗骨夺生。若体内生机禁绝,可以在极短时间内裂骨承受伤害,只要有合适的糜骨备用,就能捞回一条命来。
眼前虚伏子幽暗破碎,骨血横流,地上幽火乱窜,冥冥间有股牵引力在向其身子汇集。
“咔嚓”一声,幽袍脱落,糜骨再生,显露真身。
虚伏子是个廋弱的男子,身为幽族其身布满暗纹,甚至隐隐有低沉哀嚎响起。
他的胸骨一片银光,血肉几乎消失,只剩下空腔,惨白色的骨头流窜着一条条诡异的虫子,充斥着腐烂的味道。
这可不是幽族的特征,糜骨也不该如此邪恶,恐怕是虚伏子的秘密。
“是你逼我的!”
咬牙切齿地嘶吼,甚至有些歇斯底里,幽暗双目仇视着荒,幽角汇聚着庞大的道力。
站立在原地的荒忽然感觉身体蹦紧许多,想要挪动臂膀,却好似骨质酥松般动弹不得,全身疼痛难忍。
一些关节部位像是受到刺激般,疯狂生长,突破血肉而出,白骨外刺,瞬间将他运转的道气限制住。
这还不止,虚伏子幽角晦暗,再一看,竟然从其中攀爬出一只白骨巨鸟,直直飞向荒。
此番攻伐连贯流畅,威力十足,且迅敏非常。
在荒勉强动用道气控制体内骨肉时,巨鸟已经袭至荒的额头,还伴随着迷乱之音,扰人心魂。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头顶蝉翼微张,轻薄赤阳横渡白骨,一击便将白骨斩为两半,连远处施法的虚伏子都受到牵连,胳膊被撕扯粉碎,轰至数十米外。
利用大日金乌积攒的金蝉翼,再次在关键时刻定鼎乾坤。
自从获得六翼轮回身后,虽然还未修成,可作为法身预备的金乌诀已经可以储备至金蝉翼中,这也是他保命的手段之一。
金蝉翼的特性便是吸纳聚集,积强越强,积弱越弱,且发动时尽是金乌之力,是他目前不动用少阳令最强的攻伐手段。
没了修道者的催动,糜骨之法也削弱不少,荒体内赤炎一烧,顿时将邪气消弭,骨肉回归。只是受的伤短时间内无法恢复,一片血肉模糊。
可比起他来,虚伏子更惨。
不仅道法反噬,更生生挨了金蝉翼一击,不死已是万幸。
当然,对方身上有诡异,不会那么容易消亡,荒还有问题要问他,没有乘胜追击。
落地的虚伏子撞出一大坑,地上幽草被破坏殆尽。他的胳膊断裂,流出银色脓液以及黑色粘稠的物质。
这是幽族的特性,越是修为高深,其血肉便进化成此类魂力,抵达仙人境时更是抛弃肉身,彻底魂化。
不过银色脓液却不常见,其中那不详的气息让他感到熟悉。
心神略动,荒的金蝉气息潜藏,同时也逼出其体内的诡异之力。
本来淡然的脸色,此刻却显得阴沉,眼框之上更有黑色玄纹,眼皮也厚了许多,似乎在他的眼珠内,蕴藏着另一颗更小的眼睛,双瞳并立。
终于寻到这诡异身在何处,若非虚伏子身上银白胸骨同源牵引,他还真没有把握寻到。
见得此景,本来在地上哀嚎的虚伏子,竟然大笑起来,满脸疯狂之色:
“哈哈,原来你也是必死之人,想必你就是月前寻找斑斓鬼的弟子,竟然活了下来。
不过苟活又如何,沾染道殁,被画墓盯上,终究是个死。”
边说,嘴中还吐着银白化的脏器块,落至地上,竟然化作无数小虫,点燃大地,整个幽暗黑土都变得苍白起来。
一丝不安在荒心中弥漫,这场景让他想起那日燃烧的灰烬,满是苍凉的断魂山。
他也不废话,上前两步,生生取下虚伏子的眼珠。
顿时凄惨之声更甚,幽族嘶吼传遍灵田。
荒将那双漆黑黯淡的幽族之瞳贴在他的眼珠上,运转金蝉之力,窃命取道,李代桃僵,这才是金蝉魔典真正的核心。
他眼中的诡异似乎颇为抗拒,可在金蝉施压下,再有外部同源之体,命数混沌。
“砰”地一下,狠狠挤出眼框,附着在粘稠新鲜的黑目之上。
荒丝毫不敢停顿,瞬间将眼球抛至虚伏子额头。
本来疼痛到极致的虚伏子,猛地感觉额头一凉,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双逐渐失去神采的眼球,血色蔓延,无规律的翻转着,开始膨胀扩大。
它们生生挤开虚伏子的眼框,再次爬了进去,并在狭小的空间内翻滚凝视着。
“不,你不能这样!
求求你!”
声音颤抖不止,痛苦已经被极致的恐惧替代,本来黑暗的视界再次明亮,可看到的情形却超出他的承受。
没有金蝉压制,再加上虚伏子身上不详已到爆发,故而邪目也开始侵占他的一切。
断臂残躯,身体不断冒着银白虫子,腐蚀大地,颅内血目翻滚,好似要钻到他的脑内才甘心,恐怖至极。
荒却没有丝毫怜悯,虚伏子设计害他,若他只是普通弟子,变成此番模样的就是自己。
算人者人恒算之,包括他也是一样。
没有道理他就能赢,最终的结果不过是运气加前奏的准备。如果某一天他落入陷阱,变得如此凄惨,也不足为奇。
所谓大道艰难,人劫难度,可不是说说而已,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救救……”
嘶哑的声音还在挣扎,另一只手臂在幽草上撕拽,已然血肉模糊,想要求得一丝生机。
低沉的求救声如同地狱中受刑的恶人,可这般响声不一会便停了下来,静谧至极。
荒猛地退后几步,暗中操纵少阳令,破开结界,转移地方。
看来斑斓鬼的信息是问不到了,虚伏子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下去搜寻一番总会有痕迹。
这片苍白大地已开始燃烧,灰烬在天空中如同朵朵黑雪,飘落人间。
那黑色粘稠包裹着银血的躯壳跪在中央,死一般的寂静。
光是看到这幅场景,心中便升起无边绝望,死亡仿佛笼罩了整个心神。
即将退去的荒再瞥了一眼灵田,整个天地如同一副画,在虚无中燃烧,充满死寂和压抑。
“画墓么……”低声沉吟消散在漫天灰烬中。
若这般蔓延下去,少阳宫都要遭劫。
他布下的另一手段该发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