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脱离了阴森的客栈,荒才来得及舒缓一口气。
那名作笙魅的女道实在是诡异,不仅仅劫子那么简单,独身前来此处,更是知晓诸多辛密,恐怕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若真动手,即使他有少阳令和诸多手段,在这阴阳城的压制下,也讨不得好。
什么司非、骨灵,各仙门翘楚在其面前不堪一击。或许只有真阳子这般人物,才能与之匹敌。
当然,对方也是天时地利,劫煞勾连阴城。若是在外界,虽然有所不敌也能逃跑,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正思虑间,忽然看赤螭美目盯着他,一副惊讶状。
看着那张熟悉而精致的俏脸,荒立刻明白了对方所想。
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果然,经历此番诡异,两人皆恢复原本面容,不再以恶鬼修罗之貌外显。
“这番变故,不知时好时坏。”赤螭蹙眉,略有忧虑。
环绕的异样气息已经消散,道气再次回归纯粹,与周围格格不入。
以他们之前所想,这鬼面或许是种保护,以合幽冥气息。
但按照一路行来的遭遇,保护或许也是一层隔绝,让他们难以窥探生路。从阴沉水到客栈,便是逐渐解脱的过程。
“未必是好事,但若有生路,必定是生人出。”
荒的话绝非无的放矢,周围冷清的街道愈发古朴,却显得很有条理,堂皇大气,而且偶尔出现的行人也愈发稀少。
不,应该说能被他看到的极少。
若是按照周围摆设,理应是个繁华热闹的集市,人来人往,吆喝满天,火热的很,只是现在那些人消失了。
他刚要前行,忽然发现手心略微滚烫,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赤螭柔若无骨的小手。
之前事从紧急,故而没有在意,可出来如此之久,这般依偎就显得有些亲密了。
偷偷瞥了一眼,发现赤螭正仔细观察着四周状况,似乎也没发觉这点小事,或者说发现了也当作不知。
荒感觉自从客栈之后,赤螭与他亲切许多,不再是盟友利益间的关系,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不过火属的愉悦倒是实打实的,本就达成了大日金乌体,如今似乎更进一层,金乌诀修行更为通畅,若能出得了阴阳城,必定有所收获。
故而荒也不点破,在这等危险之地,多一个能交托之人,更有生还机会。
他们继续前行,偶尔也略作交谈,此地明显没了寂静的诅咒。
而那时时刻刻环绕的阴气也减弱不少,起码赤螭能保证道气流畅。
很快,一阵大雾泛起。
阴冷而潮湿,甚至显得有些粘稠,周围店铺也变得隐隐绰绰,朦胧中倒能看出一丝轮廓,内里摆放着些物件,更有叫卖声响起。
两人顿时谨慎起来,这般变化说明又踏入一未知之地。
与之前客栈不同,这诡异分明覆盖的更广,也没有具体地点的限制。
荒金蝉目审视,初时不太真切,随着不断前行,发现店铺中一团团血红色的肉瘤在不停蠕动。
明明已经是这般模样,却好似遵循着某种规律,习惯的日常生活照样维持,没有丝毫改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在这鬼城持续了多久。生不得眠,死不解脱,陷入轮回。
毕竟与普通凡人不同,修者夺天地造化,只要踏入通幽,之后稍有差池,神魂覆灭难有再生。
可若是陷入这等境地,恐怕生生世世都要受折磨。
不过这未曾吓到荒,反而让他步履愈发坚定。
因为劫气越浓,生机越显。
他一直在思考此次阴阳城的遭遇,为何来的如此突兀,明明前一刻还在九天翱翔,下一秒就身陷囹圄。
而且从在城中所见所闻,不止是少阳弟子,凡是与这次道源相关的仙门,都陷了进来。
可带队者是谁,堂堂天仙大能,甚至最核心的谋划者还未出面。连道源跟脚都能算出,如何不知这般挫折。
他虽然明白劫运无常,道殁诡异,可在洪荒中,这终究是一种力量的体现。修行万载的仙人们或许不愿沾染因果,却不是毫无手段的。
从之前他在少阳门内激发道殁,就能窥出一二。以仙门底蕴,即使诡异也难以入侵。
若是像金蝉子这等大罗翘楚,更是化劫难于修行,功参造化。
故而仙人们有了准备,对劫数是有抗衡之力的,可为何门下弟子未能幸免于难?
若这一切本该如此呢?
天地有常,阴阳守恒,有所得必有所失。劫运之道本就是平衡之道,劫煞确实凶险至极,可劫子绝对是罡煞法中得天独厚的存在,不仅天人相感,更是独特非凡。
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毕竟**凡胎,如何与天道相比。就算有九十九次侥幸过关,仅有一次失败,也落得个身死道灭。
修仙者便是夺天地机缘于己身,上古时还有神兽异种得天独厚,运道不浅。如今却没有这份馈赠,想要修行便得受劫。
为何要融罡煞于己身,便是自成天地,自受天谴。
既然高层大能已经算定道源之事,如何平衡其间的损耗?唯有应劫。
看着这数不清的血肉瘤体,其中还蕴藏着不浅的道气法源,荒瞬间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这绝不是妄想猜测,在无数劫难中,杀劫最是险恶,故而生路坦荡。
此地无数冤魂,反而孕育出一条生路,若他所料不差,出阴阳城的关口,就在此地。
隐约间,浓雾尽头好似有一抹光亮,如同暗夜中黎明的光辉,让人燃起希望。
“此地时间波动异常,那个方向似乎与外界一致。”赤螭也察觉出端倪,指向出口。
荒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却也未动。
只是注视着光亮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赤螭感受到他的心境,熟知其为人的金慎姬顿时也添了几分小心。
便在这般煎熬下,凉风轻拂,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不同于鞋与地面的接触,而是“吧嗒,吧嗒”的划动。
片刻过后,一位下身腐朽,纯粹由粘乎乎的血瘤组成的躯体出现在两人面前。
外面披着赤红色的少阳道袍,面目好似混杂着无数阴影,扭曲不堪。
若他人见到必定惊恐其形象,荒却面色未变,宛若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问候道:
“太归子道兄,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