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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春风吹又生”(1 / 1)

赵帛言语中意味明显。除了容小龙,其余在场两人都听了个明白。

容小龙浑然没有清醒明确的认知。他浑然没有自我代入的自觉。也没有明白赵帛说言语的主人公就是自己。

在他的自我认知里,小孩这两个字和他无法划归成一体。

加上‘小孩’这两字还是赵帛带出来的,那就更加不可能自我代入了:赵帛与自己同龄。既然他言语中讲小孩,必然是真的小孩。

大概方卿和又相中了中意的孩子。

毕竟刚刚赵帛说,初见杜衡和陌白衣的时候,一个十四,一个十三。

已经十五岁的容小龙回看这个十四岁的杜衡和十三岁的陌白衣,虽然无法想象少年时候的江湖大侠,但是依然挡不住由衷的感慨:真是个好年纪啊。

感慨到此,容小龙傻乎乎接一句:“不知是如何的人中龙凤。”

这一句话逗笑赵帛。

赵帛心情舒畅,声音也杂着欢乐:“不管是如何的人中龙凤,到底是入了方大人的眼嘛。”

他故意问容小龙:“你说是不是?”

他还问月小鱼:“你也说是不是?”

容小龙莫名其妙,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一个‘嗯’。

月小鱼那边回他一个白眼,没理他。

不过容小龙回过之后又问他一句:“这事和眼前之事有什么关系吗?”

一句话问倒了赵帛。

赵帛左右思想想不出更聪明的回应。

他嘀咕:“题外话呗。”

月小鱼说:“你在这里说题外话?真有心思。”

赵帛不是没有听出来月小鱼话里的数落,不过他毫无畏惧,耸耸肩做了回答。

若离冷笑一声,甩手就朝门房走去。

月小鱼寻思一番,也跟着离开了。容小龙也寻思,看来看去,不过如此,他也跟着要走。剩下赵帛呆愣:“就这样走了?不再看了?”

容小龙说:“还有什么要看?”

都无聊到开始说题外话了。剩下的猜测,就不能好好坐下来说么?对着尸体,怪渗人的。

赵帛显得有些着急:“总归.......”

他总归不出来,脚也不迈一步。

容小龙提醒他:“你现在不怕鬼了?”

他给赵帛指了指角落的两身沾血的红色衣袍。

赵帛瞬间就不吭声了,拔脚就走。容小龙倒成了最后一个离开停尸房的人。他跨出奇高的门槛,掩门之时往里又看一眼。屋里干干净净,无鬼无魂。

他实在觉得奇怪。

这种奇怪还掺杂一丝懊恼。

这种复杂情绪令他后续兴致一直不高。他们没有立时回去赵家。留在了知府府衙。若离代表方卿和一方受知府款待,赵帛又和淮城知府有旧时交情。两方相加,便是上宾礼遇。

晚饭显得丰盛。

赵帛明显饿了,见到饭菜立刻忘掉厉鬼停尸。吃的津津有味。反衬一边容小龙心事重重。

容小龙心不在焉。惹得主位者淮城知府仔细询问,被赵帛以伤势未复原为由应付了过去。淮城知府得知,又吩咐上了一份利于伤口的鱼汤。容小龙谢过,继续发呆。

他在想,若是当时得知凤台死后,立刻去现场,说不定还能遇到凤台的魂魄。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凤台既死,说不定会说出他死的原因。

也不用如今对着说不出话的尸体脑洞万千。

而且若是真如赵帛说猜测那样,凤台是被贺兰府牺牲,当做了给方卿和的交代,那么凤台必然比别人更想贺兰府为此付出代价。

——无论哪种,他们都能得到一些有用线索。何至于此,茫然不知头绪。

他本来去停尸房见一见凤台尸首,也是为此。若是见到凤台魂魄,说不定还可以知道朱成良的下落。

如今要去问谁?不见一片魂,也不看一个离朱。

地府的工作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些就磨磨蹭蹭,诸如小杨先生等人,能在人间飘荡多年叫他遇上。还有如杜衡和凤台,魂魄一离体就迫不及待带走交差。

作为离朱,既然怠慢不见惩罚,估计敬业也不一定会有犒劳,躲懒一二又会如何?容小龙在心中吐槽,谢安的离朱,至少还叫谢安看了全套的热闹。凤台的离朱,也实在是不够通情达理,显得冷血无情的很。

他耳朵听到若离问同桌的淮城知府:“成大人,不知道贺兰府可有动静?”

淮城成知府很是年轻,大约三十出头不过。

白面细眼,生的很是慈悲。

慈悲的成大人说话都透着怜悯众生的温柔,他道:“贺兰府倒是安安静静。除却抢走凤台童子尸体之外。不过,那一番动作也是事出有因。”

成大人微微摇头:“凤台童子暴死,等于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显出长生无效,那些之前虔诚信徒岂能罢休?”

若离等人了然。

凤台童子的信徒为首者不计其数,不计其数中不乏一掷千金者,且多年来,根本不止一掷。这掷复又掷自然不可能徒做水漂。

他们已然富贵无边,对于富贵所求有限,可是长生无边。他们需要从凤台童子这边用有限的财富换取无边的寿数,以此来消耗他们自己无边的财富。

然后如今成空。

财帛成空,对比颜面无存来说,更不算什么了:那些达官显贵,以自己和凤台公子交往过密为傲,甚至有人以此做中,从中得利。此次长生演,必然有不少信徒是为了拉拢关系而来。如今这一番行为,无异是在众人面前被打脸。自己所作所为徒成笑话一场。自己又是举足轻重人物,这笑话也越发显得举足轻重。那么同时,报复和迁怒也会必然不会轻若鸿毛。

成大人言语中透漏出意思:若不是贺兰府出面,强行先抢回尸身,只怕等到后行官府赶到的时候,凤台的尸体早就被愤怒的信徒撕成了碎片。

这样一来,贺兰府反而成了为官府保留重要证据的功臣。虽然官府并不为此买账。

成大人道:“那凤台殿,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了。”

他补充一句:“不是官府所为。”

赵帛扒饭空余插嘴一句:“官府不管吗?在官府地头打砸抢?”

赵帛提醒:“打砸抢之余,之后就是乱。那后面浑水摸鱼的.......”

成大人苦笑一声:“官府地头从四品。”

他说半句就打住了。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看同桌一圈,叹气,自饮了。

在酒杯磕到木台的声音中,赵帛眨巴两下眼睛,顿悟了。不再言语。

淮城知府,从四品。

可是凤台童子的那些虔诚信徒,非富即贵。贵者,不敢言。

自然也不能管。由着发泄吧。反正凤台童子罪行累累。那隐阁当中的卷宗,倒是可以昭告天下了。成大人有的忙。成大人也相信,这些贵人会对此助一臂之力。

他们如蝗虫,见吞吃凤台童子寿命不成,便立刻要撕咬血肉,抄家抢烧,片瓦不留。到最后清算,不仅吃不得亏,还会多拿。

从商有道的执法世家的少公子对此很是做到了心里有数。

成大人实在忙。第二杯酒水刚刚下肚,就有师爷来报,第一批隐阁的快马呈案已经送到了。成大人忙不迭先行离席了。

酒水及时撤下,破灭了赵帛想要偷偷喝酒的念头。

赵帛撇嘴。夹了一筷子麻油鸡。

赵帛说:“不知道方大人那边有什么线索,还有我小叔叔那边......不知道会不会趁机打压一番不予楼。那就该轮到我赵家了吧?”

这句话换来若离冷笑一声。笑声中不屑和嘲讽意味明显。

赵帛知她故意,也故意不去理会。

故意找容小龙讲话:“如今行事,我看不予楼不会再对你如何了。他们一向高傲的很,对于不相干的人赶尽杀绝的事情多半是临安发神经。如今凤台童子这件事一出,估计临安也会唬得不轻。——他到底是凡人一个嘛。”

月小鱼在旁边插话道:“只怕唬的不清的不单单是临安吧?最害怕的难道不应该是不予楼吗?”

这句话惹来赵帛奇怪:“什么意思?”

月小鱼说开:“凤台童子的死,和贺兰府有关系,这是猜测。我们也可以猜测,这件事和贺兰府和不予楼统统没有关系。”

赵帛皱眉:“这是要撇清不予楼吗?”

月小鱼摇头给予否定。

她说:“这是另外一方的推测。两方都推测一番,试试看哪种推测更合理罢了。”

若离在一边听懂了,她接月小鱼的话:“所以假设贺兰府和不予楼于此时没有关系,那么如今最为紧张和害怕的,比如就是不予楼的人?因为他们于凤台童子一样,都是长生不老。只是这事,知道的人不多,赵家知道,陌家知道,方大人也知道,但是除此,并无太大声张。”

赵帛道:“只有这么多人知道?我以为是全天下皆知的秘密呢。”

若离凉凉开口:“你嘴上没把门赵公子又不是不知道,你当那卫华为何跟着你?”

赵帛道:“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若离说清楚:“你哪一句没听明白?你身为江湖执法世家少主,随随便便就把外人带入府中,你可调查过其人身份?你倒好,不仅带入内庄,连凤台之事都据实已告。实在是佩服。”

最后那句话是反话。

若离这番正话反话说的赵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好生恼火,却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大声道:“我又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带!”

他指容小龙:“我救他之前,见过他一面,上下左右观察过。你觉得谁敢在大庭广众,淮城之内,穿陌家家徽的袍子满大街溜达?更何况......”

他及时打住,他觉得若是再说下去,就真的要着实若离所讲的‘嘴上没把门’的莫须有了。他在心里尖叫,你可知道,你眼前的这位,是陌家未来的女婿!?

你不知道。

赵帛得意,气也消了大半。

他又指月小鱼:“至于她,她是卫华带回来的。你是觉得卫华没把门还是没眼力见?”

又偏题了。

月小鱼和容小龙不知道这两人的相处模式是否是常态,可是两人所吵架内容来看,他们俩实在没有他们当做外人来对待。

因为若是真的当做外人,起码还是会懂得避嫌,免得正主尴尬。

而如今这情况,看热闹的成分甚至已经超过了尴尬本身。

月小鱼瞧得热闹,忍不住来一句:“看你们两个,倒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一句话险些噎死两个人。

若离和赵帛首次站在统一立场,统一回复:“怎么可能!”

说完之后,互瞪对方一眼,互给冷哼一句。继续吃饭。

回归片刻后,一直一言不发的容小龙继续把谈话扯回正题。

他面对月小鱼说:“所以呢?若是凤台童子死和不予楼无关?”

他又面向若离:“为何不予楼长生不老之事会无太大声张?”

若离先说:“官府刻意为之。若是此时声张,拥戴者会更多,一个凤台就能搅合朝堂不宁,血案累累,若是不予楼长生传到江湖,那么江湖岂不是更加腥风血雨?朝堂风雨,还能止损无形,江湖刀枪无眼,到时候就算是血洗,也血洗无能。”

月小鱼继续:“若是和不予楼无关,如今凤台童子身死,表示长生可破。不予楼只怕如今人心惶惶坐立不安。”

赵帛再次发问:“若是如此,那么换位一番试想,若是你我也是长生者,听闻同样长生者亡故,会如何?”

他问在场其余三人。

容小龙看一眼月小鱼,月小鱼神情淡定。

她先回答:“若长生者一心求死,比如首先欢呼雀跃喜极而泣,如垂死者闻一线生机模样。”

容小龙不自觉捏紧了手里的筷子,他慢慢说:“若是享受长生者,必然恐惧惶惶。那么,就会千方百计查出,到底同样长生者,因何而死。”

若离道:“为何要查出来?难道那些长生者这么多年,不曾明白自己为何长生?有因必有果,若知长生理由,必知破解之法。”

容小龙看一眼月小鱼,道:“若是早知破解之法,如何可能任由这破解之法留存?必然早早毁去不留后患。有一毁一,有二去二。如今再现的,只怕是三。”

赵帛问道:“如何有三?三又从何来?”

这句问倒一片。

若是当年就已经斩草除根,野火烧尽,为何到了现在,才又吹生?那吹生枯荣离离青草的春风,到底与何有关,又因何而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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