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像祁晏方才问的那句,她到底有什么魅力,让那么多人都为之倾心。他觉得,对他而说,是那份初心不变的单纯与倔强吧。
他不再多想,加快了步伐,赶紧离开了这里,去了旁的小镇。
......
不知在梦境中混沌了多久,沈青欢才悠悠转醒。她在梦里,不断看到血腥的画面,没想到,一醒来,涌入脑海里的,还是那一片殷红。
“祁晏...”她喃喃道,竟然不知道那剑刺入祁晏胸膛的画面,究竟是梦境还是真实的画面。蓦然间,她低头看到在一旁趴着熟睡的宋子尧,她突然反应过来,那是真的!
当时,宋子允的那一柄剑,就那样刺透了他的胸膛,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胸膛流了出来。她说着自己不在乎祁晏,但是当这一幕真的发生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震惊了。
祁晏怎么样...
她正准备从床上坐起来,宋子尧就醒了过来,他疲惫极了,抱着沈青欢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一间可以住宿的较为安全的客栈,虽然有些偏远,但是别人找不到。
好不容易照顾沈青欢躺下,他守在边上,也疲累地趴下了。
“怎么了?”他用有些疲惫的声音说道。
“祁晏怎么样了?还有好好,好好呢?”沈青欢焦急道。
宋子尧叹口气:“你就不能冷静点再和我说话吗?你身体才刚好一些,不要情绪这么激动,对自己不好。”
沈青欢急地就要掉下眼泪:“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急呢?”
她没有说祁晏,她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说出祁晏的名字。
“只是为了好好么?”
“当然了...”沈青欢道,可是看到宋子尧的表情,又道,“就算是路边的阿猫阿狗受伤了,我也会着急,何况我与祁晏有两年的夫妻缘分,我只想知道他活着与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她没有办法想象,如果祁晏死了,她会怎么样。或许是自责,或许是...
她不敢想。无论如何,她从没有想过祁晏死了她会怎么样...
看到她呼之欲出的焦急,宋子尧终是没有忍心瞒她,缓缓说:“他还活着。”
“......”沈青欢的心一下子放了下去,她重重舒了一口气,可立马又紧张地攥着手,道,“那好好呢?”
“好好,留给祁晏了。”
“什么!?”沈青欢惊讶道,“如果把好好留在他那里,那我怎么可以一个人逃出来?”说着,她便要下床,匆匆忙忙穿好鞋子,便往外跑去。
“沈青欢!”
他第一次直接厉声叫她的名字,沈青欢一怔,却没有回头。她只是顿了一顿,就继续往外走去。
宋子尧站起来,一把拉过她的袖子,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说:“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找到好好又怎么样?是让她随着你去流浪吃苦,还是让你在宫里压抑难熬!”
这话说得没错,可是沈青欢此刻,着实听不进去。
“难道让一个出生不足十日的孩子,离开她的娘亲么?你于心何忍?”
“沈青欢!”宋子尧将她的身子掰正转向自己,厉声道,“你在祁晏面前,对他说,好好是我的孩子,怎么如今转个身利用完了我就翻脸不认人?我不是不希望她好,我只是知道,跟在祁晏身边对她更好!至于你,我喜欢你,沈青欢,私心里,我确实不希望你回到他身边,可难道你自己就想回到那深宫中吗?”
这一声声质问,让沈青欢的心理防线崩塌了。她不得不承认,宋子尧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那么有道理。她是好好的母亲,她当然知道,怎么样对好好最好,想要带走她,也不过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
有金尊玉贵的生活过,有谁愿意和她过穷苦流浪的生活呢。
她苦笑一声,可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这一年,她哭的次数,比前十八年都要多得多,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是一个那么能哭的女子。
“可是...我会想她啊。”沈青欢闷闷地说,将头埋在了宋子尧的怀里,放纵自己大哭了一场。
宋子尧见她如此,心也一下子软了下来,知晓方才自己说的太过分了些,一定让她伤心了吧?他用手摸着沈青欢的头发,道:“今后你就可以只为了自己而活了,你不高兴么?不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为自己而活...
这五个字多么简单,但是对如今的沈青欢来说,又显得多么珍贵啊。
......
与此同时,刚刚被抢救回来了的祁晏正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嘴巴更是干涸惨白,毫无人色。
太医说,失血过多,若这剑再往左偏那么一寸,恐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祁晏了。
这么一说,他倒还算是个幸运的。
他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
俞度在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没有保护好祁晏,他万死难辞其咎,如今就算在这里跪上一个月,就算是死,他也毫无怨言。可是祁晏如今生死未卜,他所能做的,就是无论风霜雨雪,都死死跪在这里,并不奢求他原谅,但也为了自己心安。
但他心里,也有放不下的人。
第三日,秋日的风钻着每一个缝儿溜进了俞度的衣服中,他望了望天空,乌云密布,十分暗沉,应当是要下雨了。
“皇上醒了!”
从金云殿里传来一阵呼喊,跪着的本已经有些坚持不下去的俞度忽的就抬起了头,看着里面的人又忙碌了起来,心情渐渐有些复杂。他甚至迈不开腿,走进去。
祁晏睁开眼,空洞地望着金碧辉煌的屋顶,张开干涸的嘴,第一句话却只是缓缓地道:“沈青欢回来了么?”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都说不出话来。
好在叶汝语及时赶了过来,也算解了那些下人们左右为难的境况。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祁晏更加确定,沈青欢没有回来。
但叶汝语抱来了一个孩子。
是好好。
他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可一扯动伤口就疼的要命。他这么些年,在沙场上拼搏,不是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可是说实话,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疼。
他看了看叶汝语怀里的好好,用很轻的声音,道:“孩子在这里,她应该会回来吧?”
叶汝语惨淡一笑,安慰道:“那是一定的。孩子都是娘亲的心头宝,无论无何,青欢都会回来看孩子的。”
“那就好。”祁晏缓缓道,却不愿意再看好好一眼,她的眉眼长得与沈青欢太像了,多看一眼,他都觉得心里难受。
“臣妾服侍皇上歇下吧,重伤未愈,不要劳思过度了。”
祁晏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问:“你说,这孩子像我吗?”
叶汝语道:“虽然更像青欢一些,不过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与皇上有些相似的。”
祁晏忽然看了叶汝语一眼,问道:“你似乎,对沈青欢有个孩子这件事情,一点都不吃惊。”
叶汝语暗叫一声不好,自己一时心直口快,竟然忘记了思虑这问题。
倏尔,她笑道:“臣妾确实一早就知道,不过是因为皇后娘娘怕在宫里生孩子,危险重重,臣妾为了保护这个孩子和娘娘,不得已才如此做的。”
祁晏勾了勾嘴角,却觉得这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十分的疲累。
“既然是我的孩子,为什么还要带走。”祁晏试探性地一问。
叶汝语不知情,只道:“虽是皇上的孩子,兴许娘娘觉得,母女情深,舍不得吧。”
祁晏却在心里暗暗想,这果然是他的孩子。
“好好...就是她的小名吧,给她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
叶汝语思索了一番,脑海里有了不少想法,不过最后看到祁晏的脸的时候,还是笑了笑,摇头道:“还是皇上想吧。”
祁晏心中自有分寸,她又何必掺和,说得好,倒还是一个好差事,若说的不好,平白惹了祁晏不快,到也没必要。
还不如直接称自己才疏学浅,想不出呢!
“不如,叫昭华吧?”
“昭华?”叶汝语问道。
“昭昭若阳,华而有章。”他缓缓道。
“那择日便封她为昭华公主,如何?”
“你去操办此事吧,我也放心。”祁晏咳嗽了一声,觉得浑身都疲惫极了。
叶汝语忙道:“皇上莫要再劳累了,赶快躺下歇息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嘱咐好,暂且放心不下。”
“叫俞度进来吧。”
叶汝语看了他一眼,最后点头,道:“好。”
俞度被叫进去的时候,天刚好落下了小雨。他拖着跪麻了的腿,一步一步,有些瘸地走了进去,正想跪下,却又被祁晏叫住了。
“不用跪了,以你的性子,恐怕已经在门口跪了好几天了。再跪下去,这腿也要废了吧?”祁晏道。
俞度苦笑:“臣做了错事,自然心甘情愿受罚。皇上这三日昏迷不醒,臣便自跪三日,以求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