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枪打死的前一秒,甘祥龙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着了柳仕良的道,自己的攻击不可谓不精准;进攻的角度不可谓不刁钻;力道的控制不可谓不完美。
然而胜败的天平不公地向着柳仕良倾斜下去,将他的一切努力都视为了廉价的儿戏。他很后悔没有在压制柳仕良的瞬间就将他杀死,因为现在他明白了:从自己开始陷入晕眩的时候,败局便已经定了下来。
“怎样,现在换我来压制你了。”柳仕良当胸踩住甘祥龙,他的笑容在街灯的投射之下阴影密布,仿佛挂在鬼屋墙壁上的怪笑面具。
“咳!”甘祥龙被柳仕良踩得难受,企图扭转身躯爬起身来,可一用力,他的嘴角竟不自觉地吐出了一口黑血,口腔立马就充斥了一股酸辛的气味。
“怎么……回事……”甘祥龙伸手一摸,看着满手的血迹大惊失色。
柳仕良闻言眉头一皱:“原来你不知道扶风掌的效用啊。昨天被你一眼看破了我的功夫,我还以为你知道的不少呢。”
说着,柳仕良松开了脚,含带嘲讽意味地对甘祥龙说道:“行了,我已经赢了。你回去跟妻儿老小告个别,然后自己安安心心躺进棺材里等死吧。”
甘祥龙见他主动解除了压制,猛地向后一滚起身向柳仕良又攻了过去。
“来来来,我让你抓。”见甘祥龙锲而不舍,柳仕良倒也没有再严阵以待,反而摆出了一副轻松的态度,站在那里伸手让甘祥龙去抓。
狂妄!
甘祥龙上前一把抓住柳仕良的胳膊,这么合适的位置真是千载难寻,他只要稍稍发力就可以将柳仕良的右臂轻松折断,到时候就算是观音下凡也救不了他!
折不动。
甘祥龙愣在了原地,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和鬓角滚滚流下。他手中的柳仕良的手臂,就好像一根浑然一体的精钢柱子,无论自己从何方向用力、用多大的力都难以将其摇撼半分。
柳仕良笑眯眯地看着甘祥龙,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怎么样?好玩吗?是不是觉得我的胳膊忽然就变得怎么掰都掰不动了?”
怎么会这样?!
甘祥龙低头看着比自己矮小瘦削的柳仕良,这个小个子,哪里来的这样八风吹不动的定力?虽然先前他施展那松垮翩跹如同舞蹈的身法进攻时,甘祥龙确实在几个躲闪的时候感觉到了凌厉的掌风,由此确认柳仕良对力道掌握已达得心应手之境,但要说这样的不动如山,他以合气道纵横十余年,还未尝见识过一例!
“好啦好啦,不要再用力了。”见甘祥龙依然不依不饶地企图去掰折他的手臂,柳仕良好言相劝,“嗖”地一下便将自己的手臂从甘祥龙的抓握中抽了出来,“难道你还没察觉到么?如果真的察觉不到,那我提示你一下。”
说着,柳仕良的眼睛弯成了诡异的弧度,伸手指了指甘祥龙的小腹:“你再运气试试。”
这句话点醒了甘祥龙,原来刚才他出手与柳仕良角力时竟然忘记了提运内气,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令人汗颜。
甘祥龙脸上一窘,连忙趟步后撤,同时提运内气攀附双手,他的呼吸法“缠丝柔”可以将内气编织为千丝万缕的无形细线,在近战搭手时将对手的臂膀束缚捆绑,拿捏在自己股掌之间。也因此,他才可以在贴身摔打时事半功倍地以合气道将对手摔翻在地——
“咳!”刚一提气,又是一口黑血从甘祥龙的嘴里喷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柳仕良见甘祥龙一脸诧异,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我让你运气,你竟然就真的运了,你这人好实在哟!”
甘祥龙没有理会柳仕良的讥讽,他此时已经陷入了完全的混乱之中。
“缠丝柔”用不了,刚刚运呼吸法时,内气不仅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运行,反而如同野蜂一般在体内横冲直撞,反噬了他的五脏六腑与行气路线。
原来刚刚他并不是忘记了运气,而是按照常日的习惯,内气根本无法提运!
“咳啊!!”又是一口黑血喷涌而出,甘祥龙被迫弯腰捂住嘴巴,紧接着如同破风箱的嘶喘声便从他的气管中传了出来。
“你听,”柳仕良看着甘祥龙,伸出手指从自己的喉间一路向下画去,直到肺部停了下来,“你的肺开始损坏了。”
甘祥龙闻言一惊,但紧接着呼吸困难的感觉果然随柳仕良的话语应声而至。
“这就是扶风掌啊,”柳仕良说着挥了挥手,那阵扑鼻的奇香随之散发了出来,“与我对战,一定要慎之又慎,只要稍微挨上一下,那劲力便会瞬间渗透入体内,将重要器官破坏。”
不对!
甘祥龙死死盯着柳仕良,心中发出了反对的怒喝。
如果是掌力,一旦结束了接触就必然有穷尽之时,为何我的身体内部依然能够感觉到骇人的摇撼和刺骨的疼痛!
柳仕良回头张望了一下,见欧彦君那边的杂鱼部队已经所剩无几、不用再为欧阳兄妹的安危而担忧,便长出了口气。
随后,他露出了一个令人惊悚的狞笑。
“你是不是在考虑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招的?”一步步向着甘祥龙迈进,柳仕良摇晃着身子,内气慢慢攀附于掌心,“别再考虑这种事情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你的那位忍者朋友应该已经先一步上路了。”
“不可能,”甘祥龙虽然身处险境,但仍然坚信着自己的挚友加斯科·崔,“崔的暗杀术是一流水平,即使放眼整个暗杀界,若论干净利落的手法都无出其右!”
“是是是,反正他是你朋友,随便你怎么夸,”柳仕良应付似的点着头,随后抠了抠耳朵继续说道,“不过说到底,他也不过就是杀人很快而已,而你让他去杀的那个人啊……”
“是个‘怪物猎人’哦。”
甘祥龙闻言一震:“什么……怪物猎人?”
“啊哈,不是你想的那个游戏,我猜测这世上应该不会再出现那么恐怖的大型生物了,”柳仕良似乎已经从甘祥龙的诧异中看到了那款断尾游戏,连忙高声解释道,“你如果生活在国外,应该知道尼斯湖水怪吧?还有蜥蜴人啊,裂口女啊,丧尸和吸血鬼什么的——那个人就是以猎杀这些恐怖神秘生物为生的赏金猎人。你那位朋友,是没有胜算的。”
“难道你以为自己已经赢了么?”不愿意相信柳仕良的鬼话,见他步步靠近,甘祥龙下意识地开始后退起来。
“当然了,因为从你们胆敢以外来之人的身份挑战这个城市的真正主人时,你们的失败就已经是既定的了,”柳仕良说着,左脚微微向前蹭出半步,“就好像你注定要被我给打成废人一样!”
话音一落,数米的距离被柳仕良瞬间拉近,含带异香的一记劈掌端端正正地落在了甘祥龙的锁骨上。身受重伤、无法运气,迎接甘祥龙的是引颈受戮的下场。伴随骨骼碎裂的响声,扶风掌的劲力层层递进,从锁骨接触而向外,胸骨、肋骨、颈骨、臂骨,龟裂很快地密布于甘祥龙的骨骼之上,面色坚毅的男人甚至无法再发出一声受击的苦闷哀嚎,便在柳仕良最后轻拍肩膀的安抚之下跪地昏厥了过去。
“扶风掌·八步落英,感谢欣赏。”看着匍匐脚下的甘祥龙,柳仕良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也是完美完成了工作的一天。”
说罢,他揣手转身,向着欧彦君的方向走了过去。
此时,李游书正与负隅顽抗的文彬进行着最后的缠斗。因为先前李游书那奇袭的刺拳,文彬的右脸已经肿成了一片紫青,眼睛也因为充血而无法睁开,只能靠着左眼的视野与李游书进行搏斗。
李游书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巨大的优势完全是靠奇袭而取得,如果堂堂正正一决雌雄,他未必就能从文彬那里讨得便宜。但胜利就是胜利,即使是诡计、是时运,如果不好好利用,那就是十足的傻瓜。
“你还不打算投降么?”李游书与文彬走八卦步,双方都使出了太极推手互相较劲,文彬身为真武一派,太极是必修拳法,甚至有传说天下太极开枝散叶,寻根溯源便在真武张真人处。
“岂有不战而屈的道理。”文彬虽然一副谦谦君子模样,举手投足也温雅谦和,但骨子里却跟李游书一样刚强不肯服输,李游书与其周旋之时,就感觉好像在照镜子一般,一时间不由得英雄惜英雄,不想再死逼下去。
可是今夜此处本就是修罗场,自己不下重手,恐怕难逃这阎罗地狱,自己死活是一码事,欧阳思已经拼死救护、如若再出事那也是命里该当,但欧阳知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想到这儿,李游书不再犹豫,卖个破绽让文彬一掌打进来,灼热的掌风瞬间烫伤了他的右肩,“滋滋”的煎烤声如同铁板烤肉。但李游书不为所动,咬紧牙关以四六步抢入文彬门户之中,拉弓之姿瞄准了心窝:
“哼!”
伴随一声擤气雷音,李游书的金刚八式·八极撑捶重重落在了文彬心窝上,一阵气浪爆炸开来,将文彬呼吸法的热气尽数吹散,向四面八方飞驰而去。
先前已经中了李游书一记钻心侧踹,如今这八极撑捶的劲力丝毫不差地又落在了同一位置,文彬即使意志力如何坚定,身体也无法再回应他的命令。
“咳!动,给我动啊!”文彬用力地抬着自己的胳膊,然而双臂早已没有了半分力气,只能如同面条一样软弱地甩打着。
李游书收势,紧皱眉头看着摇摇晃晃的文彬,不知该说些什么。
“呵呵,好,打得好。”终于,接受了现实的文彬笑着冲李游书点了点头,“游书,好功夫……文彬……自愧……”
话没说完,文彬向前一扑,趴在了地上。
至此,欧阳思的三名护卫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