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瞄了一眼林老太的神色,见她也不是真生了气,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问道:“那,段公子有来看过我吗?”
虽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但林阅遥模糊感觉,她应该是睡了许久的。
“怎么?看上人家了?要不要老婆子帮你去提个亲?”
林老太冷眼扫过了林阅遥。
段靖柒,她是知道的。
只是她不明白,林阅遥怎么看上了段王爷家这个药罐子!
“人家将你送回来便走了,此后也再未差人来问过你一声。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吧!”
恨铁不成钢地说罢这话,林老太起身,由着老嬷嬷搀扶着回了房。
林阅遥瘫坐在床上,一时情绪难言,也不知是为他没事高兴,还是为他早已对自己无意失望。
如是想着,肩头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这一痛,也叫得她神智清醒,再想起了许多前尘往事来。
前世,似乎囹圄诗会不久,便发了大水。
这一场大水来势汹汹,淹了河坝,也淹了不少的百姓。
而就在这一场水灾中,段靖柒被人推下了大水中。虽被及时救起,却也足足昏睡了七日!
原本就虚弱的身子,更是经此一劫后,足足在家养了一个月之久。
而做这一切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天赐!
林阅遥素手攥紧,滔天的恨意涌上心头,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吱呀一声,翠喜推门而入。
“呀,小姐醒了?小姐--小姐你伤还没好,别下地啊!”
翠喜急忙跑过来拦住林阅遥:“您这伤口又出血了!”
林阅遥一言不发,拿过外衣便要换上。
只是伤口作痛,叫她穿衣的手都跟着不可抑制地抖动。
翠喜几乎要急哭了:“小姐你做什么啊?你要出去吗?外头可还在下雨啊!”眼见拦不住她,翠喜只好又问道:“小姐您要去哪儿?”
林阅遥深吸一口气,清眸中尽是坚定。
“我要去,段王爷府上。”
刚到了王爷府,林阅遥掏出了一块腰牌,小厮便毕恭毕敬地迎她进来。不曾想,老王爷却不在府中,她径直去了段靖柒的院落。
她刚走进,便远远瞧见他一身月白色的貂裘,腰坠东珠,举手投足间姿态高华,宛若步步生莲。
林阅遥一顿,不料对方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四目交接,恍若隔世。
他眼眸轻颤:“你怎么来了?”
闻言,万千心事顿时化为乌有。
她几欲张嘴,可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见林阅遥半晌不开口,面前的男子忍不住苦笑:“你要是来找段天赐你就要失望了,他今天不在府中。”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林阅遥脱口而出道。
可话一出口,段靖柒眼神一亮,恍如万千星子碎在了他的眼眸里:“你来找我做甚?”
“自然是为了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她露出颠倒众生的笑颜,饶是不施粉黛也足以蛊惑人心。
可段靖柒却巍然不动:“救命之恩谈不上,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彼时秋风习习,他本就身子骨孱弱,被风一吹,更显单薄。
“来都来了,要不要进来坐坐?”
说完,段靖柒伸了手,半晌似乎觉察不对,慌忙收了回去。
“昨日小厮送来的甜柿我还没动,现下刚入金秋,最是吃柿的时节。”
“甜柿?”
房中,白色的帷幔无风自舞,案台上的伽叶香从炉鼎升起袅袅的轻烟。
“要不要尝尝?”
林阅遥刚坐下,便顺着段靖柒的视线看了过去。
只见青花白瓷的碗盏里面的冰镇甜柿放得久了,外面沁出细密的水珠。
她却若有所思道:“现在可是十月?”
不好,她猛然想起从前也是十月出了一次洪水,那天刚好就是中秋前夜。
顿时,林阅遥脸色一变,她一把抓起段靖柒的手:“中秋是什么时候?”
一看到她神色反常,他似乎也想到了什么,说道:“在明日。”
还没等林阅遥言语,门外的小厮端来了食盒,俏皮地探了探脑袋:“大少爷,老王爷说最近螃蟹肥美,让奴才给你端来几只补补身体呢。”
说完,林阅遥登时想到十月恰巧也是吃蟹的时候。
她看了看小厮,耳边传来段靖柒的声音:“既然是父王说的,那就端进来吧。”
只见小厮将食盒刚放下,林阅遥便掷地有声道:“蟹与柿不可同食,你可知?”
“你是说......”
段靖柒一顿,不敢置信道。
“没有毒,只不过是让你腹泻三日而已。”
林阅遥盈盈一笑,就连段靖柒也有一瞬间看不出她心思。
窗外,艳阳高照,殊不知夜晚就有天灾降临。
她忧心忡忡,生怕重蹈覆辙。
“我父王对我一向宠爱有加,断不会有意害我。”
段靖柒说道:“难不成......”
见段靖柒眼神带有几分笃定,林阅遥唇角一勾,看来他心里已经有人选了。
“既然我话已经带到,那我便先行离开了。”
话音刚落,林阅遥欲起身离去。
不曾料到段靖柒突然将她的袖子一把拉住,流苏云袖上瞬时多出了一抹褶皱,她回头望去,却恰好撞进了他的眼,那眼神一颤仿佛揉碎了那一池玉兰。
“遥儿.......”
他薄唇微启。
闻言,林阅遥似乎想起从前,她一狠心,将他的手挥开了。
见状,段靖柒似乎早有所料,只是悬在空中的手一顿,眼里闪过一丝刺痛,转瞬间消失不见。
复而笑意盈盈,清风霁月的玉颜上一双眼,宛如星辰浩瀚。
他说:“既然你要走,我就不送了。”
不知怎的,林阅遥身子一僵,随即笑道:“有劳段公子了。”
话音刚落,她便踏出了屋子。
她前脚刚走,后脚便听见屋外轰鸣的惊雷声。
她惊得一顿,电光火石间,许许多多细枝末节的关联闪回她的脑海之间。
记忆里,好似就是中秋前夜的阵阵惊雷声后,突然大雨倾盆,憧憧暗影中洪水一路攀越而上,仿若燎原猛兽的巨舌吞吐,要将整座城池尽数咽下。
滔天浪涌,席卷而来。
她猛地抽回神,抬起头却和段靖柒四目相望,而他凝视她的目光渐趋柔和,问道:“我还是送送你罢,说到底,你也是个姑娘家。现在天色渐晚,又有雷雨,你一个人回去必是不太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