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将手轻轻拨动她乱了的发丝,不料林阅遥却醒了,他连忙收回手。
林阅遥醒来见段靖柒面色好转不少,总算松了口气。
“昨晚你高烧久久不退,我都怕你醒不过来了。”林阅遥庆幸道。
她抬头望去,恰好对上他凝视来的那双眼,笑意盈盈,温柔缝绻。她蓦地一顿,耳边传来他的低语:“是你照顾的我?”
“我......”
话还没说出口,门从外面打开,老猎人走了进来,一看到这小两口一大早就如此亲密,他朗声大笑:“你总算是醒了,昨晚你发着烧,可把你娘子急坏了。
听到娘子二字,林阅遥下意识蹙起了眉。
段靖柒心细如发,一下就瞧见了林阅遥一闪而过的神情,他连忙否认道:“你猜错了,她不是我的娘子。”
“什么?难不成你们还尚未婚配?”老猎人猴急的样子生怕他们凑不成一对。
“我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段靖柒话音刚落,林阅遥便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慌忙坐起身来。
老猎人见二人神色间隐隐尴尬,于是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少女让了出来。
只见来人蒲柳之姿,笑起来竟有几分神韵像她,只可惜这五官清秀有余漂亮不足。
“你就是段公子吗?”却没想到,这少女一看到段靖柒,便扑到他床前,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望着他:“我叫欣兰,是欣欣向荣的欣,蕙质兰心的兰。”
段靖柒似乎被她的笑容所感染,神情放松了下来。
“她是我的独女欣兰,本来昨天她就吵着要过来,我说你们是两口子,她才打消了念头。没想到你们并无关系。”老猎人朗声道,话锋一转,续而说道:“段公子,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你和我家欣兰认识认识,就当作交个朋友。”
明眼人都知道老猎人话里有话,偏偏段靖柒却一口应了下来。
不知怎的,林阅遥竟然觉得内心突然酸涩难当。
就连望着欣兰天真烂漫的笑容都觉得分外刺眼。
入夜,林阅遥被安排住进了段靖柒隔壁的房间。她刚上塌,就听见隔壁传来的欢声笑语,她有些气闷得将被子蒙过了头,可还是盖不住这纷繁杂乱的喧声。
就在林阅遥忍不住兴师问罪时,他那里又传来琴音。
她一顿,没想到重生而来,她还会听见他弹这首曲子,却是在别的女子面前。
琴音既深沉又悦耳,清越又悠远,余音袅袅,绕梁不绝。琴弦微微震颤,好似蝴蝶振翅。
林阅遥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披了一件藕色外衫便叩响了他们的门。
只听见里间传来声音:“进来。”
她推开门,清风裹挟着淡淡玉兰香气吹了进来,一闻到这个香气,段靖柒闭着眼都能猜出来的人是谁。
只见他抚琴的手一顿,琴声戛然而止。
林阅遥这才细细打量他,雪貂云卷的皮袍,涩牛皮面的长靴,不同于京都男子的意态风流,他就算顶着一副病体,也俊美得咄咄逼人。
“林姑娘是被琴音吸引来的吧?”段靖柒问道。
闻言,林阅遥心神一震,随即笑意从容:“段公子琴艺卓绝,乃世间少有,音瑟婉转悠扬,无以言表。”
“欣兰也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悦耳动听的琴音,段公子果真才华横溢,不知以后哪家姑娘这么幸运能得到段公子的青睐?”
一旁的欣兰红着脸,似有似无地凑近了段靖柒。
听到青睐二字,段靖柒抬起头来第一眼瞧见的却是林阅遥。
何止是青睐。
但他眸色敛尽,说出口的话却是:“我心里哪有什么姑娘,多年寂寂无人。”说完,他似乎感觉到林阅遥身子一僵,转瞬即逝,快得仿佛他都差点以为那是错觉。
而林阅遥的心却像是四月蜻蜓掠过湖面,余下一圈涟漪。
她不知道的是,这些年来。
她就像一团野火,毫无节制,又因他的纵容,一路攻城略地占住了他的心,再无旁人的位置。
饶是欣兰却也觉察出两人之间的异样,却还是忍不住接近她心仪的段公子。只见她秀手一抬,不露痕迹地挤开了林阅遥。
反而坐在了段靖柒的旁边:“不知道段公子愿不愿意考虑考虑欣兰呢?”
话刚一说出口,欣兰的脸便粉如蜜桃。
他玉颜一怔,似乎是没有料到欣兰会如此大胆直接。段靖柒转头看了一眼林阅遥,却发现后者面色如常,宛如磐石,不可撼动分毫。
也不知是气恼还是不甘,段靖柒形似风轻云淡地一笑:“像欣兰这样的姑娘就挺好的。”
说完,欣兰的脸红得愈发厉害了。
“段公子就会说笑。”
见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情景,林阅遥似乎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多余的人。她转身正欲离开,却被段靖柒叫住。
没想到对方却只是跟她说:“林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闻言,林阅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地上果然有一块绯色的蚕丝绢帕,帕上绣有一朵玉兰,清雅矜贵,芳华夺目。
可林阅遥的心头却涌上一丝失落。
到底失落些什么,她却说不上来。
只感觉嗓子眼像是堵了根刺,上不去也下不来。
“多谢段公子提醒。”
她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偏偏语气里夹杂着几丝生硬,却怎么也掩饰不掉。
林阅遥欲走,却被段靖柒再次拉住了袖子。她望着自己悬在空中的手,沿着袖口银纹向上看去,却看见了段靖柒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他映着月色银辉的脸清冷而傲,发绾乌云,指排削玉,那对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偏偏看着她时才有些许温和。
“林姑娘,之前的事,多谢相救。”
屋外,深秋的雨打着屋檐,夜里万千鸟啼静默在这秋雨里。
她望着他,当她眉眼弯弯而笑的时候。
段靖柒骤然听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他愿意为了那样的美,那样的人,豁出他的一切。
但是此时,他面色清冷,神色如常。
“段公子,说笑了,前日有贼子袭击我们,不也是你救下了我么?”林阅遥说道,却越过段靖柒看向了欣兰嫉妒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