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段靖柒冷了语调,六皇子立刻站得笔直,段小王爷平日看着和气,但他却是知道他的手段,那端的是狠辣无情,不管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惹到他的绝对没有好下场。
如今听段小王爷这几乎没有语调的声音,他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但段靖柒似乎没想着在这里处罚他,只是接着道:“六皇子莫不是管太多了?”
“这点事还生气呢,不就是说了几句你的”小娘子”了么!”六皇子笑道。
闻言,段靖柒连忙面红耳赤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六皇子垂首而立,待到段靖柒离开之后才跟上他的步子,看着那衣摆处绣着的妖娆的紫罗兰,六皇子才将自己内心的玩味压了下去。
战事即将敲响的时候,士兵们早已将伤病治疗得差不多了。
三人围在军帐之中,林阅遥看着段靖柒给的布防图,只见两个地方被特意点出,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两个确实是重要阵地,但是难免敌方不会使诈。
“这两个地方我们需要特别注意,不如就用声东击西如何?”林阅遥提议道。
六皇子看一眼,说道:“这地方确实很容易被发现,他把两地作为重要布防也是能看出心思的,声东击西之法可以一试,只是......”
“我在军营镇守。”林阅遥指着某个地点忽然提议。
段靖柒瞬间皱眉,脸上变得严肃:“不可以!”
六皇子也在旁劝说:“是啊,林大小姐,若是军营里出事了。这地方实在是危险,你一个人.......”
“我心意已决,你们不必再劝,我一个人守在军营里就好,你们不要忘了,再怎么说我也会用毒,关键时候还能保我一命。
六皇子看着这样意气风发的林阅遥,似乎又看到了她在京都的风光,几乎就是个冠满京都的医仙,那场景,他此生难忘。
“好,如此一来,你就镇守在军营里,当时候我让六皇子来这边,你身上捎带着飞哨,有任何异动马上放飞哨,我立刻就去支援你。”
“嗯。”林阅遥点了点头,说道。
几个人谈论了片刻之后,林阅遥就开始不停地咳,段靖柒担忧地看一眼她:“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过来。”
“好。”林阅遥应声道。
彼时,段小王爷刚走,就只剩下了林阅遥和六皇子站在屋子里面。
两人对视,六皇子笑道:“多谢林大小姐之前救了我一命。”
大雪连绵高低起伏的山脉数十里,露出顶峰一线苍翠,凝重夜色中却有火把交映明亮,山脚下驻扎的军营此刻燃起篝火,众人簇拥把酒言欢。
前几日他们设下的圈套令他们狠狠打了一个胜仗。
段靖柒坐在军帐里,望着从京都传来的密信出神。
“你怎么不出去跟兄弟们庆祝?!”六皇子进了帐,朗声问道。
自打两人进营以来,六皇子就一直跟随在他左右,陪他身经百战,立下汗马功劳。
他们两人,早就是过命的交情。
“上次庆祝时,敌方就趁着我们不备杀我们个措手不及,现在我来镇守军营,看他们敢不敢来,所以我还犯得着次次庆祝?”他揉了揉眉心,在西域待了这么久,练了一身匪气。
营帐外,能筹交错,喧声不断。
六皇子瞧了一眼桌上的信筏:“宫里头怎么说,我们下个月能回去了吗?”
闻言,段靖柒摇摇头:“还不行,皇上命我们守好边疆。”
一听这话,六皇子立马不干了:“什么?还要留在这破地方?”
他顿了顿,一屁股坐在段靖柒的案桌上细细数来:“西域这地方你不是不知道,一年就两季,严寒和酷暑。就算气候不好,将士们能忍,可边疆就是一盆地,
高原环绕地势低平,不好攻又不好守。再说说咱们这兵器粮草,不出一两日就要断了。上月跟宫里申了粮草和草药到了现在还没有个回信,就连这庆功宴上都是我在边疆后山上猎的羊羔子。”
说完,六皇子觉得口渴,直接拿过他桌上的热茶一饮而尽。
段靖柒见状也不恼,反而笑了笑:“既然皇上这么说,就有皇上的用意。我们为人臣子就要做好我们的本分。”
“段靖柒啊段靖柒,你要是能对宫里父皇有对敌人一半嚣张,我就心满意足了。”六皇子顿了顿:“就算你我忍得了,其他将士忍得了吗?”
闻言,段靖柒陷入沉思。
大敌当前,眼下虽然打了胜仗,可这匈奴草寇仍旧对他们虎视眈眈,一刻不容松懈。
见段靖柒久久不语,六皇子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他望着桌上的信筏,复而打开,信中只有寥寥二字:“死守。”他将信筏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棠木匣子里。
而这匣子里居然装了一大摞同样有这二字的信筏--”死守。”
可是军营苦闷,岂是他能承受得住的。尽管他文韬武略,兵法布局,样样精通也挨不住军营里日以继夜地操练。
但他们却还是将一切隐忍至今。
没有东西吃,他们就啃树皮。没有兵器,他们就磨木剑。没有马匹,他们可以在雪地里风雨无阻双脚前行。没有草药,他就用雪水清洗伤口,令其自行愈合。
他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喊过一声苦。
好景不长,西域匈奴猖獗,民不聊生。
他自愿领兵出征。
出征那日,老皇帝微服出宫,亲自送他,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
他说,朝堂官官相护,祸乱诡谲,你要一切小心。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行事要分外当心。
六皇子什么都没回应,只是重重点头。
可没想到,这一别后竟然只换来”死守”二字。
“靖柒,不好了!”六皇子冲进帐内,令他猝不及防抽回了神。
段靖柒皱了皱眉。六皇子虽然平日里没个正形,可大事上从来不用他操心。
“怎么了?”
“庆功宴上有内奸给兄弟们的酒下了蒙汗药,结果咱们的粮草再次被烧了!”六皇子急道。
闻言,段靖柒立马站起来,神色沉重:“什么!”他赶紧走出营帐,大步向前:“跟我去粮仓看看!”
“好!”六皇子跟了过去:“刚才我用水泼醒了几个士兵,已经让他们赶去救火了。”
他们本就粮草短缺,现在竟然落到了粮草也被烧了的地步。段靖柒行色匆匆,眼前却是火光滔天。
野火不止,这一烧,粮草算是空了。
前一晚还是庆功宴,第二天士兵们个个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为了鼓舞士气,找那些匈奴报仇雪恨。段靖柒决定重新整顿军队,甚至声称:“下一仗打赢了,皇上就许我们回京。”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军队士气高涨。只有六皇子,神色凝重。
没有粮草和草药,士兵们聚在一起去西域草原上掠夺物资。
日复一日,将士们叫嚣着要去攻占那群匈奴的最后一道防线边疆草原的气焰愈来愈胜。
可没想到这一仗,倒是那群匈奴率先攻来了他们的大本营。
“靖柒,匈奴打来了!”六皇子禀报道。
段靖柒朗声一笑,竟有一股子男儿的英气:“等的就是他们上门,我们尽可瓮中捉鳖!”
“段小王爷,听闻那群匈奴人最近获了一名军师。此军师兵法布局巧妙,最擅长排兵布阵。”六皇子提醒道。
“排兵布阵?”段靖柒复而走向帐营里的沙盘。
这沙盘乃他一手做成,精巧处就在于完美的复制了西域和边疆草原的地形,将士兵镖旗插在这沙盘中,竟然像是重现战况。
“那我就来会会他。”段靖柒对这一仗胸有成竹,率先走出了营帐。
可六皇子却久久没有出来。
他本想离去时,却不经意发现营帐内有一个隐蔽的暗盒。暗盒是打开的,里面竟是一大摞宫里送来的信筏。
怀着一丝好奇,六皇子偷偷看了信。
无论打了多少胜仗,宫里那人从来没有许他们回京都过。
怎么现在突然许了呢?
看了信后,六皇子神色复杂,仍旧将信谨慎地放回了暗盒里。
“六皇子,磨蹭什么呢,弟兄们嚷着要给那群匈奴人厉害呢!”段靖柒在营帐外喊道。
听到声音,六皇子连忙掩盖住心里的不安,赶紧走了出去。
一看到人,段靖柒没好气道:“大敌当前,你怎么动作这么慢?”
“没什么,一点小事耽搁了。”
这么多年朝夕相对,段靖柒一眼就识破了六皇子的不对劲。
六皇子问道:“你还想骗我,你肯定有事。
“靖柒,你实话告诉我,皇上到底许不许我们回京?”
“......”段小王爷捏着手,始终不发一言。
见着一向足智多谋的段靖柒,竟然也露出这样局促不安的神情。
一瞬间,六皇子满腔怒火顿时被灭得一干二净。
“段小王爷,你怎么这般糊涂!如果兄弟们知道真相,这场仗咱们不战而降!对于京都是致命的打击!”六皇子劝道。
“可如今你要我怎么办?大敌当前,京都迟迟不回信。兵营粮草尽数断绝,兄弟们能多撑一日是一日!”段靖柒叹了口气。
话音刚落,只见六皇子来回踱步,突然停下来,一脸严肃:“信都藏好了吗?”
“你放心,这些要紧的物什我肯定是藏好的。”
“藏好了,今天还被我瞧见?”六皇子没好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