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杨颂颇为担心,嚷叫出声,一旁作壁上观的泠九香忍不住咬唇。
?无邪偏头躲过,那一拳砸在甲板上,竟砸出一个大坑。无邪拽住他伸出的右拳,双腿缠上他粗壮的手臂,倒转身体,转眼间骑在他脖子上,挥刀砍下去。
然而黑蝎子仿佛背后长眼,双手合十按住他刀刃,又往后一翻,和无邪一同重重摔在地上。无邪是速攻型,消耗越久越不利,泠九香深知他这一点,又看黑蝎子攻势凶猛,不禁悄悄按住自己袖中匕首。
杨颂似乎看穿她意图,低声道:“放心吧,船长。”?
说罢,他悄悄拉起衣袖,露出手腕上的袖箭,对准黑蝎子的手腕射出一根银针,黑蝎子本要一拳砸向无邪,被银针刺中穴位,手腕一歪,被无邪躲过。黑蝎子又是一个扫堂腿,被杨颂一针射中膝盖,只踹到无邪的双腿而非腰腹。
?泠九香细看了那针,只觉得微不可查,扎入黑蝎子体内仿佛没有痛感,却能阻碍他的种种招式。这般看来,杨颂最大的可取之处并非那一身腱子肉,而是精通器械手工,可制得精妙暗器,伤人于无形。
不等黑蝎子再次出击,无邪又一次借势攀他身体,一刀挥向他脖颈,黑蝎子曲臂扼住他细细的手腕,没想到无邪顺势丢了匕首,直捣他双眼。黑蝎子惨叫一声,用尽浑身解数将无邪甩开,无邪体力不支,被摔回甲板上,**几声,全身被打得青紫交加。
下属们纷纷扶起黑蝎子,说时迟那时快,杨颂射出金爪飞龙绳勾住对面的船。泠九香踏在那根绳上飞身上去,两腿叉开踹飞黑蝎子身旁两个海盗,一刀砍向他,黑蝎子伸手挡住左眼,只听一声痛号,三根手指被泠九香砍断,掉进海里,染就海水猩红一片。
“永深号听令!”?泠九香大喊一声,“上贼船!杀贼人!抢财宝!”
众人登时如狂浪般涌上去,?敌人纷纷拆掉甲板,可惜杨颂已经用了数根金爪飞龙绳将两船栓在一处。
两边海盗血战一场,泠九香先发制人,和受伤的黑蝎子对峙。他虽被她割去两指,但出招力度不减,泠九香仍斗得有些吃力。
?泠九香正欲拔剑相对,黑蝎子忽然抬起受伤的右手甩她一脸鲜血,她眯起眼睛下意识双手交叠在前,果然中了他一脚。她往后滑几步,又飞速上前,擒住他挥舞的拳头,倒挂其身,自他胯下钻过,并一刀割在他大腿内侧。黑蝎子痛得眉目狰狞,又被她从背后反扣住双手和脖颈。
?黑蝎子往后一倒,她灵巧一跃,跳至他胸前,他被自己砸得头晕眼花,又迎头接下泠九香几下重拳,鼻血汩汩直冒。
“船长!”?杨颂抛给泠九香一条长绳,后者火速用绳将他双手连同双脚紧紧捆住。
敌船海盗见黑蝎子被制服,个个惊慌失措,再加上杨颂的暗器和泠九香的补刀,敌方死伤惨重,而永深号却几乎没有伤亡。
没一会儿的功夫,敌船全军覆没,永深号众人斗志昂扬,举刀齐呼万岁。无邪扶着脑袋坐起来,颤抖的瞳仁映出日光之下踩着黑蝎子的少女那窈窕的身影。
雄霸一方的黑蝎子海盗团居然被永深号,被泠九香打败了。
就连田虎手底下最信任的船长刘克胜都被黑蝎子砍下头颅当球踢,他们却胜利了。
无邪此刻才明白这个自大狂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女子究竟有何魔力足以让人肝脑涂地。
泠九香正要把黑蝎子打包好丢进永深号上,忽然听见他哑着嗓音艰难地说:“你……你不讲武德。”
“知道为什么我能赢吗?”?泠九香轻声笑了笑,“因为我是个女人,女人不用守你们男人的规矩。”
“女的……?”?黑蝎子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我特娘的输给一个女的?”
黑蝎子两眼一闭,晕倒在地。
?泠九香回到永深号,对无邪伸出手,后者抿着唇,颤颤巍巍抬起来,泠九香嫌他麻烦,直接拽着他手肘一把拉起来。
“嘶……”?无邪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多谢你方才为我解围,”?泠九香有些不自在地说,“也多谢你消耗了他的体力。”
无邪摇头,“我根本打不过他。”?
“往后单打独斗的事还是我来吧,”?泠九香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地说,“你不是说过你最懂女人,那你怎么不懂女人有一万种不守规矩的办法?”
无邪腼腆地笑了笑,杨颂也凑过来问候。泠九香打量着杨颂的袖箭,啧啧几声道:“真是一件好宝贝,若非有它,无邪可就危险了。”?
“还是你英明神武,我这些破玩意儿,有了速度便没有攻击力,有了攻击力便没有速度,还得继续改良。”?
“你既要改,不如改些大玩意儿?”?泠九香揽过杨颂的肩膀说,“我们船上有火炮,给你玩玩儿如何?”
?杨颂笑颜逐开,和泠九香勾肩搭背地走了。
无邪远远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间又忘了她是个女子。
泠九香吩咐舵手调转船头,打道回府。众人不解其意,她却捏着一绺发丝扬声笑了笑。
“我们出航巡逻为的不就是搜寻并歼灭敌船吗?再说黑蝎子是川海头号通缉人,若能把他的人头亲自奉给大王,你们说会如何?”?
众人恍然大悟,回到船舱里美滋滋地喝起酒庆祝大战告捷。
永深号又行驶了将近一天一夜?才回到川海附近,期间遇上暴雨将至,泠九香不得不安排众人寻找最近的岛屿着陆。她们在张渔民家借宿一晚,张渔民见了被五花大绑的黑蝎子,惊得胡须乱颤。
?杨颂忙安慰他道:“老伯别怕,黑蝎子是我们手下败将。”
“这……”?张渔民年逾古稀,眯着老花眼上下观察许久才连连颔首,“确实是黑大王啊,这要是换作两年前,我见了黑大王还不得磕头奉礼,再三叩拜相送。”
泠九香呷一口茶,瞪黑蝎子一眼道:“看不出来,你挺会造孽啊。”?
黑蝎子被揍得鼻青脸肿,还朝泠九香咧一咧嘴,“虎落平阳被犬欺,等我逃出生天,再拉起一支队伍,早晚有一日会重振旗鼓,到时候……”?
?他垂涎的目光瞟着泠九香,又舔舔唇瓣道:“到时候我不会让你当船长,我会让你当我的女人……”
话音未落,泠九香把玩着匕首往他嘴上一划,登时割出一道纤长的血痕,?鲜血滴滴答答落在桌子上。
?“抱歉,老人家,弄脏了您的桌子。”泠九香朝海员们一伸手,几个大男人懵了,只有无邪伶俐地扔了一块抹布给她。泠九香也不客气,用抹布往黑蝎子嘴上使劲抹了抹。
泠九香巧笑嫣兮,“嘴太脏没关系,我帮你擦干净。”?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感觉寒风凛冽,冷汗直冒。
此女过于锋利,谁惹她谁倒霉。
?黑蝎子疼得头冒冷汗,咬紧牙关,喘着粗气瞪她。
?张渔民结结巴巴地道:“这位女侠是……”
?“我叫阿九,黑蝎子是我们永深号所有人的战利品,也就是说,他和他的所有船员都是被我们打败的。”
?“原来如此,各位大人真是英明神武,智勇双全,请受老朽一拜。”说着,张渔民便要拜下去,泠九香连忙将他扶起来。
“老人家放心吧,海盗并非尽是烧杀抢掠之徒,况且我们赵竞舟大王决定今后凡是鳏寡孤独者皆不用上交税金,你尽可安心养老。”?
“大王英明,只是……”?张渔民踌躇片刻,轻嘶一声,“只是我昨日瞧见八艘战船驶过,那战船上的战旗似乎并非我们赵大王所有。”
“什么?”?泠九香错愕片刻。
“老朽年轻时曾去过西边一个叫缇斯国的国度,那儿的船只战旗似乎与我昨日见到的船只战旗相仿,皆是一只灰色的松鼠。”?
“缇斯国?”?泠九香很是疑惑。
“缇斯国是西边的一个小国,军事发达,但是占地面积不广,而且统治者酷爱四处征战其他边境小国,民生不安。”?绿豆芽摸着下巴,慢悠悠地道,“可是缇斯国与我们赵大王多年来交往深厚,我们提供人力财力,他们提供武力。照理来说,他们没那个胆子冒犯我们。”
“这……老朽便不知了。”?
“倘若老人所言如是,八艘战船齐齐开往川海,咱们岂不是处境危险?”?杨颂说。
“咋可能呢?”?胖子大大咧咧道,“留在川海的战船少说也有五百艘,除非……”
坐在角落的无邪小声道:“除非川海戒备松懈,我若是那些战船想要接近川海,会先解决掉几艘来往的巡逻船只,卸下他们的战旗,方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川海。”
?泠九香捏住酒杯的手一紧,旋即她起身踱至窗前,窗外天空乌云密布,狂风骤雨,大海巨浪滔天。
“此时决不能出航,否则只有死路一条。”?她斩钉截铁道,“兄弟们先调养生息,一旦天气晴好,我们马上开船返乡,兴许有一场恶战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