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尚看着韩璐和敖泽二人争吵,微微一笑,心道年轻真好,随即又转过身,开始修补起炉膛。
韩璐不依不饶,又道:“你让欧阳老伯评评理,长剑是不是该归我,欧阳师傅你给评评理。”
欧阳尚咳嗽了一声,装着没听见,埋头做活就是不说话。
敖泽听到让欧阳师傅来评理,心道,那是你家故人,自然是向着你,又想自己与一个女孩子争东西多少有点小家子气,道:“罢了,长剑就当送你了。”
“什么送,本来就该是我的。”韩璐瞪了敖泽一眼。
欧阳尚修补好炉膛,又升起炉火,将铁锭放到炉火中煅烧,此时铁锭像似温和了许多,不一会儿便烧红了起来。
韩璐将水缸里的水舀出,又换上干净的清水,又挤出几滴精血,运转元气,将里面的寒意化开。
欧阳尚将铁锭夹出,放到铁毡上锤起锤落,不断地锻打:“这铸剑最花功夫的就是这锻打了,剑的韧度和刚性都是在这不断的锻打中炼出来的,我曾见过一把剑能做绕指柔,可仍是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真是稀世少有。”
韩璐听了,向敖泽问道:“你们龙宫有这样的宝贝吗?”
敖泽摇摇头:“不是说了吗,,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能有这样的利器。”
欧阳尚不断地折叠锻打铁锭,时不时地也说些自己早年求仙问道游历名山大川的往事,只可惜仙道渺茫,修仙之途又是艰辛无比,这才心灰意懒,回到老家做了这打铁的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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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邑城外的一片山林中,一处篝火烧得正旺,火上两只野山鸡已经被烤得滋滋滴油。篝火旁,一个少年取下一只山鸡,递给一旁的邋遢老者,道:“师父,山鸡肉烤好了,你尝尝。”
老者接过山鸡肉,尝了一口,点点头笑道:“味道还不错。”这老者正是墨家当代钜子禽滑釐。
少年嘿嘿一笑,取下另一只烤山鸡肉,也吃了一口,鸡肉外焦里嫩,甚是鲜美,就又咬了几口,向老者问道:“师父,你说为什么异宝出世必有异象呢?”
禽滑釐又咬了一口山鸡肉,边嚼边说道:“或许是这宝物自己高兴,非要显摆。”
少年翻起白眼,道:“师父,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嘛,这宝物又不是人,哪里有什么情感了。”
“这就是你小子孤陋寡闻见识少了,”禽滑釐一脸正经,“你又不是那宝物,怎知道它没有情感?”
少年甚是不服气:“师父,你这是诡辩。你也不是那宝物,又怎知它有情感?”
禽滑釐笑道:“这些重要吗,我们遇到未知之事物,最要的是寻求真相之道,这才是不断进取的动力。好了,要不了多久这异宝就要出世,你感受一下这四周的祥瑞之气。”
“什么祥瑞,我怎么没有发现。”少年咬了一口山鸡肉,塞得嘴里满满的,说话的声音都呜呜不清。
“还没发现,这四周灵气可比往常充沛许多,修炼起来也是事半功倍。”禽滑釐道。
少年嘿嘿一笑,道:“是吗,弟子倒是没有觉着。”
“飞儿,定是你小子这几日惫懒了,没有好好练功。”禽滑釐责备道。
“咱们这不是在寻宝嘛。”少年悻悻地说道。
“强词夺理,分明就是偷懒,修练之事,贵在持之以恒,不可懈怠。”禽滑釐面有愠色,“不过异宝出世,有缘人得之,咱们也莫要去强夺,这四周众多修士,都是为这异宝而来,到时不免为了夺宝而厮杀,谁要是拿着这异宝,立刻便成了众矢之的。”
“那咱们还来这儿做什么?”少年问道。
“带你看看热闹,见见世面,别以后自己独自闯江湖时什么也不知道。”禽滑釐叹了一口气,又道,“修行虽然不易,可是也不能只一味修行,也需有悟性,不能闭门造车,也要增长些阅历,见见一下旁人的感悟,也好为自己悟道做旁证。”
“哈哈,不亏是墨家钜子,见识果然非凡。”这时山林中走出两个青年修士,径直走到篝火旁坐了下来。
禽滑釐看了来人一眼,只觉这二人满身灵气,修为不凡,便放下手中的鸡肉,向二人拱手施礼道:“恕老朽眼拙,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东海敖辛。”
“北海敖立。”
二人向禽滑釐还了一礼,说道。
“原来是四海龙族,失敬失敬,飞儿,还不快见过两位龙族前辈。”老者道。
少年放下手中的山鸡肉,站起身来,向敖辛和敖立躬身行礼道:“墨家后学小子姬飞见过两位前辈。”眼睛不住地向二人瞟来瞟去,心中却是不断嘀咕,“什么前辈,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
禽滑釐看出少年的心思,向敖辛和敖立说道:“我这小徒弟不懂事,二位莫怪。”
敖辛笑道:“不碍的,少年天性,都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
“好了,坐下吃你的兔肉吧,”禽滑釐道,然后又对敖辛和敖立道:“不知二位夤夜来此,有何指教?”
姬飞不敢答话,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抓起山鸡肉大咬了一口,吃得满嘴的油水。
敖立回道:“我兄弟二人闲来无事,在此闲转,没想能听到先生高论,因此特来聆听教诲。”
禽滑釐笑道:“严重了,不过是些教徒弟的乡野村言罢了,让二位见笑了。”
敖辛道:“岂敢岂敢。”
姬飞听得头大,心想师傅这些人真是文绉绉的,没有一句肺腑之言,可又不敢插嘴,只好大口地吃肉。
敖立向禽滑釐请教道:“常闻墨家有言曰:‘万物有灵,物尽其用’不知是何意。”
禽滑釐笑道:“方今世上,仙道宗门林立,各有其法门宗旨。我们墨家认为世间万物皆有其自身的特性,而我们墨者就是要发现和了解万物的特性,然后充分利用这些特性。”
敖辛想了一下,皱眉问道:“依先生之言,岂不是要借助外物修行,可是如此修行,终究不是靠自身修练而来,这对修行根基恐怕多有不利。”
禽滑釐道:“只是悟道方式不同罢了,天下修士借悟天道而修行,可天道渺渺,感悟起来何其艰难,而天下万物皆为天道所化,墨者只是从细枝末节入手而推演天道罢了。”
敖立沉吟一会儿,又道:“天下万物何其多也,究研万物而推天道,是何其难也,更何况一个人也没有那么多精力。”
禽滑釐笑道:“此言倒是不差,一人之力的确有限,可是众人之力无限也,一人究研一物,万人便是万物,终是可以究研天下万物的,集众人之力总胜过一人之力的。”
敖辛不解地问道:“如此这般,岂不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禽滑釐笑道:“哦,那也可以这么说,天道缥缈,我等迈出一步,后世就能在此基础上更近一步,积硅步而已。”
敖辛和敖立沉思半晌,向老者拱手施礼道:“先生高义,我等佩服至极。”
禽滑釐道:“哪里哪里,只是一些蚂蚁搬家的蠢方法罢了,让二位见笑了。”
“叨扰半晌,聆听教诲,使我等受益匪浅,不过我兄弟还有事,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敖辛和敖立站起身来,向禽滑釐抱拳行礼,然后便转身缓缓离去。
待二人身影远去,姬飞对禽滑釐道:“师父,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过?”
禽滑釐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为师第一次说起,你当然不曾听过。”
“师父,我怎么也不记得咱们墨家典籍中哪卷书上记载着这样的话?”姬飞又道。
“嗯,这个——这些话还没有来得及记录下来,难怪你没有见过。”禽滑釐道。
“师父,这样的至理之言怎么能不记下来呢,这可是咱么墨家修道的根本之理啊。”姬飞道。
“你也知道,当今世上仙道宗门何其多,每家都有自己心口相传之言,这些可都是每家宗门的不传之秘,怎好记录下来,不小心丢了被别人看了去怎么办?”禽滑釐吃了一口山鸡肉。
“师父,大事不好了,”姬飞站起来,丢下手中已经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一脸慌张的样子,“咱们的不传之秘被你不小心说出去了,还被两个人给听了去,这可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禽滑釐偷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师父,我这就去将那二人给杀了去。”说完,姬飞转身就要向那二人离去的方向追去,可是看看师傅没有要追去的意思,便停了下来,“师父,你不去?”
禽滑釐伸了一下懒腰,道:“你若打得过他们,你便去,我反正是不去。”
姬飞嘿嘿一笑,又坐了下来,说道:“哦,我知道了,师父,你刚才对那二人说的,是你编的,是不是?”
禽滑釐摸了一下鼻头,道:“那样的大道至理,怎是说编就能编的,不是,绝对不是。”
“真的不是?”姬飞此时也露出一丝疑惑。
“不是,”禽滑釐道,“你没看那两个龙族修士都深信不疑,人家什么大道理没听过,你能随口编几句就让人家相信?”说完背过身子,轻轻拍了一下胸口。
“真的不是吗?”姬飞带着疑惑,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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