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泽只觉眼前在无阻碍,心中再无束缚,自己从刚才心无挂碍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四方皆寂,看到那大哥一只手血肉模糊,蹲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样子。而一旁的劫匪,看到大哥落败,皆是惊得无话可说,张大着嘴巴,发不出半点声响。
“你败了。”
敖泽沉声道,心中仍然沉浸在刚在的状态之中,心思空明,乌有旁骛,只剩下一股勇往直前的气概,不管前面有何种障碍,都想要将其击破粉碎,而击败那大哥之后,尘嚣尽散,四方皆寂,这莫不是子受前辈所传枪法的最后一式——皆寂,这是一种心境,而不是固有的招式,怪不得需要自己去领悟。以前自己也曾推演过这最后一式应该怎样的,可是无论自己怎样推演,都不是这“皆寂”应有的样子,而刚才与那劫匪一战,终于让自己摸到了最后一式的踪迹,自己好好参悟,定能还有收获。
那大哥右手血肉模糊,已经不能在握刀,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兄弟,突然大笑一声,喝道:“杀了他们。”
敖泽紧握长枪,指着那大哥道:“你——”,然后就见余下的劫匪纷纷持刀向敖泽和明已和尚砍去。
明已和尚连连后退,摆着手,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可是手中突然飞出几枚石子,势如闪电,一一击在那几个劫匪的气海之处。
众劫匪眼睛一晃,然后就觉身遭雷电,浑身元气溃散,提不起气力来,纷纷栽倒在地,哼哼唧唧这爬不起来。
敖泽看着明已和尚,心道,这和尚果然是深藏不漏,明明能轻易制服这群劫匪,偏偏要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那大哥看到自己兄弟一瞬间便被打倒在地,知道此次是栽到家了,突然冲着庄园内喊道:“小七,快走。”
然后就听见庄园中一阵砖瓦破碎之声传来,显然是有上房翻墙而出。敖泽快步进入庄园中,只见几个人躺倒在地,满面鲜血,不见有劫匪的踪影,心道,真是疏忽了,龙山七义应该是七个人,外面有六个,这个“小七”一直没有露面,看来是一直在院中看守着这些人,听到那大哥的惊呼,知道事情败露,就赶紧越墙而去了。
敖泽将地上的几人一一扶起,道:“没事了,劫匪被我们打败了。”
一个妇人听了,顿时哭天抢地起来,跑到门首,抱着地上的那姑娘大哭了起来。
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则强装镇定,对敖泽深深一揖,道:“谢小义士相救。”这男子正是白天向明已和尚施饭之人,想必就是劫匪口中的苏大户了。
敖泽道:“只是赶巧给碰上了。”走去庄园,对明已和尚道:“院子里劫匪跑掉了。”
明已和尚道:“小施主身手不凡,力战匪首,让人敬佩。”
敖泽道:“你这和尚明明一身修为,却站在那儿让小子以身犯险,是何道理?”
明已和尚微微一笑,也不解释,道:“施主这一战,不也收获良多,怎么埋怨起小僧来了?”
敖泽道:“一码归一码。”看了看地上的劫匪,又道,“这些人怎么处置?”
明已和尚道:“小僧是出家之人,怎有权力去处置这些人,他们既然犯了世俗之法,我看也只有将他们交于官府了。”
敖泽道:“大师说得在理。”说完,找了一些绳索,将那些劫匪一一绑缚起来。
那大哥仍是一脸桀骜,任由敖泽绑缚,咬紧牙关,一句话也不说。
“看你们身手皆是不凡,并不像一般的乌合之众,你们到底是何人?”敖泽问道。
那大哥哼了一声,道:“技不如人,多说无益。”
敖泽道:“你这人好不讲道义,既然你败了,为何还要让你的弟兄来杀我们?”
那大哥哼了一声,道:“我只是说过放了那姑娘,可没有说过不杀你们,这怎算违背了道义?”
敖泽气急,道:“你——”指着那大哥,气得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是道了句“悍匪”,也不再说什么。一旁那妇人已经将那姑娘身上的绳索解去,两人抱在一起,依旧哭个不停。
苏大户也走了出来,又向明已和尚道了谢。
敖泽走了过去,向苏大户道:“你也不用谢他,这和尚吃了你家的馒头,为你们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苏大户惨笑一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敖泽又对苏大户道:“你们找个人快去衙门报案,说抓住了劫匪,让他们来拿人。”
苏大户怔了一下,看看地上的劫匪,仍是心惊胆战,道:“此时怕城门早就关了。”
敖泽知其是畏惧这些劫匪,不敢有任何得罪的地方,道:“那明天起早报官,尽快拿了这些劫匪,也省得你们担惊受怕。”想起青牛和海棠木灵还在村口等着,又对明已和尚道,“大师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去就来。”说完转身就向村口走去。
明已和尚看着敖泽的背影,伸着手,道:“施主哪里去?”
苏大户又向明已和尚道了谢,道:“大师,白日间多有怠慢,还望大师见谅。”
明已和尚口宣佛号,满面庄严,道:“一粥一饭皆是善念,这是施主的福缘,不必挂怀。”
…………
海棠木灵看到敖泽过来,忙问道:“公子打赢劫匪了?”
敖泽笑道:“侥幸赢了,”左右看看不见青牛,问道,“青牛呢?”
青牛从一堆枯叶中钻出来,道:“公子赢了,走走,快去吃大户。”
敖泽踢了青牛一脚,道:“你躲枯叶里做什么?”
青牛道:“冬日夜里天寒地冻,冻得慌,躲在枯叶里暖和点。”
海棠木灵跳到青牛头,道:“青牛这是吓的。”
青牛晃着头,道:“你瞎说。”
敖泽笑了一下,道:“走了,在这儿忍饥挨饿半天了,带你吃大户去。”牵着青牛向村子里走去。
…………
第二天天不亮,苏大户让家丁去洛邑城里报了案,天刚亮,廷尉捕快一大队人便来到村子里,锁了劫匪。
这“龙山七义”本是盘踞在洛邑城外群山中的一股悍匪,打家劫舍掳掠妇人,当真是无恶不作,官府廷尉几次围剿,竟没有摸着这一伙人的踪影,再加上这伙人身手不凡,围剿之人也多有伤亡,此次听闻做了这伙悍匪,因此来了一大队人马来押解匪人。
敖泽和明已和尚都是当事之人,又去录了证词,整整忙活了一上午,这才离去。
出了城门,敖泽心中不禁感慨,赶了一天的路,竟然还是刚刚出了洛邑城的城门。来到大道上,敖泽向明已和尚道:“小子还要赶路回家,大师是否还要再一路相随?”
明已和尚笑道:“不了,小僧还有事要做,就不跟着施主了。”
敖泽道:“能问大师是何事吗?”
明已和尚道:“昨晚一战,那‘龙山七义’没能尽数伏法,有一人漏了去,小僧害怕会因此生出什么事端来,就像施主说的,小僧吃了人家的东西,怎能不尽力维护?!”
敖泽道:“那还不是因为大师藏拙,不肯尽力,才有这样的结果。”
明已和尚道:“施主错怪小僧了,小僧怎知院子里有人,竟然不顾兄弟情义,就这么离去了。”
敖泽道:“大师可有什么计策?”
明已和尚道:“能有什么计策,尽心维护罢了。佛祖也说过‘护佑善人’,小僧若是不去做,否则真的就是真的就于佛法有亏了。”
敖泽沉默半晌,向明已和尚唱了一诺,道:“大师高义。”
明已和尚道:“不过是尽人事罢了,施主明知不敌强敌,也能求‘道心无亏’,小僧又怎能‘佛法有亏’。”
敖泽本以为这和尚就是一个无赖和尚,没想到竟能如此高义,看来还真是自己看错这和尚了,道:“大师以后有何打算?”
明已和尚道:“此间事了,小僧想去灵山朝见如来,见大光明。小施主,若是有兴趣,也可随小僧一起。”
敖泽笑道:“不了,小子也有自己的是去做,以后若是有缘,我定会追随大师的脚步,去灵山朝见如来。”
明已和尚也笑道:“那小僧就在灵山等着施主了。”
敖泽又道:“昨天见大师一路跟随小子,原本以为大师也是想像向那苏大户化缘似的,要向小子化缘哩,看来是小子错怪大师了。”
明已和尚双手合什,笑道:“小僧的确是想向小施主化缘的。”
敖泽笑笑,道:“小子让大师失望了。”
明已和尚道:“看来是小僧与施主没有这个缘法吧。”
敖泽沉默半晌,最后还是向明已和尚道:“小子还没有谢过大师相助哩,这里就向大师道谢了。”
明已和尚道:“谢小僧什么?”
敖泽道:“大师几句法门,让小子受益良多。”
明已和尚笑道:“小僧也不过是随口之言罢了,施主能从中参悟多少,那是施主的福泽缘法。”
道过谢,敖泽又道:“小子还有事要做,这就与大师作别了。”说完,牵起青牛,继续赶路。
明已和尚看着敖泽离去,心中默道,能在施主心中种下一丝佛缘,便是小僧化得的最大的缘了。